想到戰局會是像現在這樣發展,更沒有想到自己會與死神如此接近。他只能一步一步地後退,希望這樣能延緩自己的生命,甚至於,他希望會有奇蹟出現。
所謂奇蹟,當然是指那些通常都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奇蹟的出現機率,應該都屬於百萬分之一。若在平時,狄仁也許並不相信這個世上還有奇蹟,但在生命頻臨絕境時,一股強烈的求生本能使他不得不乞求奇蹟能夠降臨到他的頭上。
一步、兩步、三步……
聽著紀空手踏出的步伐如此有力,狄仁彷彿聽到了沙場決戰時那激勵士氣的鼓聲,又彷彿聽到的是一首沉淪生命的哀曲,他的神經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就在這時,他忽然看到紀空手安詳平和的微笑裡竟然閃過了一絲痛苦之色。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疑這是自己心態失衡之後的錯覺,當他再一次看去的時候,此刻的紀空手,雙眉緊皺,微笑已在其臉上消失。
奇蹟真的出現了,或者說,紀空手所受的心脈之傷終於在這一刻發作了。
這無疑是致命之傷,無論如何,這傷痛在這個時候出現,都足以致命。
“哈哈哈……”狄仁終於又笑了,經歷了剛才那種絕望的心態,經受了那種恐懼的陣痛,他無法不為自己的起死回生感到欣喜,臉上重新又恢復了得意和自信的笑容。
“你完了,這一次你真的完了。”他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鹿筋弓,以一種非常緩慢的步伐逼迫過去,他也想讓紀空手嘗一嘗那種等待死亡的滋味。
紀空手的臉痛得已然變成了鐵青色,嘴唇緊咬,已有一絲血紅的液體滑出。心脈之傷如斯霸烈,痛得他只覺得自己置身於一個冰寒徹骨的真空中,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到,只有那“咚咚咚……”的心跳聲,如驚雷般迴盪在他的意識之中。
“逃!只有逃亡,才有可能躲過這災難性的一劫!”紀空手只有一個念頭。
他不想死,一股求生的慾望使他迅速作出了決定。他必須在心脈之傷達到極限之時逃離此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不作無謂的掙扎,只是將目光鎖定在自己手中的那把刀上。這是他能拼盡餘力發出的最後一刀,也是絕境反擊的一刀,生死全繫於這一刀之上,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頭在顫動,身子亦在顫動,紀空手的臉上肌肉抽搐得幾乎變形,顯示著他的內心似乎承受著極大的痛苦。但是狄仁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固然有一部分是真實的,更有一部分加入了紀空手的表演天分。
其實紀空手握刀的手一直是穩如磐石,紋絲不動,就像一隻盤身吐信的毒蛇,等待著反噬的時機到來……
夕陽西下,山風漸起,一股又一股的寒風穿過河谷呼嘯而來,卻吹不散這巨巖之上的凜凜殺氣。
倦鳥歸林,在山林上空盤旋鳴叫,和著密林之中猛獸的嚎叫,構成了原野一道淒寒的風景。
看著微朦的夜色一點一點地滲入空中,紀空手不驚反喜,因為只有暗黑的夜才是逃亡的最佳時機,自己能否成功逃亡,在很大程度上就取決於自己的身形是否能夠掩藏。
隨著狄仁步步跟進,紀空手幾乎退到了巨巖的邊緣。他已不能再退,只是冷冷地橫掃了狄仁一眼,道:“如果不是我心脈之傷發作,你本來是殺不了我的,是不是?”
他的語氣中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存在,逼得狄仁不得不答:“是的,我殺不了你,也許還會被你所殺,但就算你逃得了我們這一關,也依然改變不了你自己的命運!”
“我不信!”紀空手心中一驚,根本沒有想到項羽為了置己於死地,不僅派出了狄仁、步雲這兩大強手,而且還有高手潛伏於後,伺機而動。他既然決定逃亡,自然與這些不知名的高手極有見面的機會,所謂知己知彼,他當然想從狄仁的口中得到更多的情況。
到了這個時候,狄仁已經覺得項羽的安排有些多餘了,也就不介意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告訴給一個即將殞命的死人聽。他相信,紀空手就是知道這些也是無用,所以他不怕洩密。
“你可以不信,但事實就是如此。如果你僥倖闖過了我與步雲的這一關,半天之後,你就會遇上項文、項武,這兩人不僅同屬項府十三家將,更是項氏一宗的遠房親戚,其一身武藝曾經得到少主的點撥,排名亦在我與步雲之前。”狄仁說到這兩人時,神情明顯有所收斂,似乎對這兩人心有忌憚。
“這麼說來,他們的武功應在你們之上了?”紀空手的目光緊鎖在狄仁的臉上,只要他稍有浮躁與閃失,就會立馬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