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乞討卻無憂無慮的小乞兒。
他的思緒繼續隨著簫音而變,他越過了自己的童年,進入了自己的成人時期,不僅娶妻成婚,而且終於登上了閥主之位。他原想自己可以隨心所欲地做一些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可是不久之後,他才驀然發現,權勢與地位的變化並不代表他的心靈可以作自由地放飛,反而因為肩上的責任更使本不自由的心靈多了幾分禁錮,甚至連剛出生的愛子,也必須為了將來的責任而隱姓埋名,送出千里之外,讓他承受自己曾經承受的太多的苦痛。這本不是一個父親可以做出來的事,但為了使每一個衛氏傳人都能很好地將問天樓的大業順利延續下去,衛三公子只能忍痛割愛,別無選擇。
為了復國大計,他幾乎費盡心血,竭盡所能,拋棄了一切的個人喜好和恩怨,終於讓他等到了這難得的多事之秋。數十年的辛苦眼見就會有所回報,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了紀空手。
對他來說,在爭霸天下的道路上,既沒有絕對的朋友,也沒有絕對的敵人,可是這紀空手卻不同,他一出道,已經顯現了其咄咄逼人的王者氣勢,衛三公子幾經考慮,還是決定除掉他才是最穩妥的方式,卻不料此人大難不死,反而給他們製造了最大的麻煩。
這個麻煩實在太大了,不僅可以讓衛三公子這一生的心血付之東流,甚至會影響到問天樓百年的根基,正如紀空手與五音先生所料的,衛三公子絕對不會看著自己為之奮鬥一生的事業毀於一旦,若真是到了萬不得已,他也會隨時準備犧牲自己,以保全大局。
所以他不會輸,也不可能輸,他是衛三公子,他與劉邦一樣,他們都能做到對自己的無情!
簫音依舊,勾起了衛三公子所有的回憶,他從這簫音中得到的感覺與想象空間,令他的心情深深地陷入到悲涼與滄桑之中,甚至感到了自己的蒼老。
他的意志經過了無數的折磨與訓練,已經變得比鋼鐵還要堅強,但不知是為什麼,當他一聽到這曼妙絕倫的簫音,就覺得就算傾盡所有的語言,也不如這簫音更能打動他的心絃。
他的心已可靜若止水,可惜的是,他遇上的是五音先生。五音先生以音律冠絕天下,又有雄渾的內力相輔,所謂“音由心生”,縱是鐵石心腸,又怎能擋得住這簫音的魅力。
五音先生婉轉悽迷的簫音迴盪在這峽谷之中,完全不受固有韻律的影響,也不受地域環境的侷限,如天馬行空,任意為之,以近乎本能的連線將天地間的神韻勾勒出來,漸漸地將你帶入到他所賦予你的世界中,去感受其中的喜,其中的悲,並在悲喜之中進入原已封閉的心靈禁地。
變幻無窮的簫音,從五音先生置身的岩石處如一朵朵鮮花般初露綻放,神奇地將衛三公子與外界的聯絡隔斷開來。高亢激揚處,仿如在九天之外,和著飛瀑的水沫,隱隱傳來,直透人心深處;低緩時,則若沉潛淵海,深不可觸,震動起水中漣漪,一波一波地有若無形。簫音中的情感,緊緊地纏住衛三公子的心神,每一個音符都如一把開鎖的鑰匙,似要解開他心中的結,又似要開啟他心靈之門,音與音之間所發出的令人心悸的共鳴,令人難以排抑。
寧戈驚詫於衛三公子的表情,只覺得自己從來就沒有看到過衛三公子的臉上竟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哀傷,透過那黑白混雜的鬢髮,他甚至第一次感覺到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豪門巨閥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老態。
此刻的衛三公子,呆望著五音先生持簫獨奏,眼神好生悽迷,不由得感嘆自己心中那份迷茫與孤寂,他甚至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匹受傷的老狼,獨自徜徉在一片已經失落的荒原之上。
“閥主,你怎麼啦?”
寧戈再也不能沉默下去,他雖然不能參透五音先生簫音的奧妙,卻懂得內家高手完全可以透過對音律的控制來掌握別人的情緒以及思維,衛三公子臉上的表情似乎已說明了問題。
衛三公子渾身一震,驀然還復清醒。他是何等之人,微一沉吟,已經明白了自己剛才的處境。
“‘無妄咒’果然名不虛傳,便是連衛某也不能倖免,領教了!”衛三公子的眼芒一寒,直射向遠在十丈開外的五音先生。手,已緊握鐧柄。
他絕對不能容忍別人如此放肆,就算這人是五音先生,他也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可是衛三公子還是沒有出手,他不僅看到了五音先生那悠然地淡淡一笑,還看到了那水潭中的一幅讓人難以忘懷的畫面。
簫音漸長,水波不興,但就在這平靜的水面,卻泛起了點點魚肚,成百上千的游魚浮在水面,懸凝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