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間,整個人已如脫兔而動,便像一把凌厲無匹的刀向張樂文標射而去。
張樂文沒有料到紀空手說打就打,如霹靂滾來,毫無徵兆,心中吃了一驚,只覺得紀空手的手上雖然無刀,但他渾身上下所逼發出來的殺氣遠比刀鋒更疾、更勁。
船身不動,船舷兩側的湖水卻如游龍般竄動,在這股殺氣的帶動下,突然騰空,若巨獸的大嘴般吞噬向張樂文。
紀空手這一動絕對不容任何人有半點小視之心,就連狂傲的張樂文也不例外。
他惟一能做的,就是將手中的魚叉刺出。
這本來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對張樂文來說,更是如此。這副魚叉從他七歲那年就伴隨著他,迄今已度過了四十幾個春秋,魚叉的重量幾何,叉刃多少,他都瞭然於胸。惟有這副魚叉從他的手中刺出了多少回,他卻記不清楚了,因為他無法記住是第三萬六千六百次,還是第三萬六千七百次,多得難以計數。
可是這一次,他卻無法刺出,就在他即將刺出魚叉的剎那間,他突然感到了自己的眼前乍現出一道耀眼絢爛的電芒。
飛刀,又見飛刀,在紀空手的手上,赫然多出了那把長約七寸、窄如柳葉的飛刀!
飛刀也是刀。
紀空手既然已經將刀捨棄,怎麼手中依然還有刀?難道他還沒有達到“心中無刀”的境界?
這是一個謎,連紀空手自己也無法解答的謎。
只有當這一刀閃耀虛空時,他才感到了一絲驚奇,因為這一刀射出,宛如羚羊掛角,不但無始,更是無終,刀勢若高山滾石般飛瀉而下,封死了張樂文的所有進攻路線,甚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一刀最終會攻向什麼地方。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就發生了,似乎冥冥中有一股玄奇的力量在左右著紀空手的意識。
在這一剎那間,紀空手豁然明白自己真正做到了“心中無刀”。
——正因為他心中無刀,所以刀在他的手中,在他的眼裡,在他的心裡,就已不再是刀。
這豈非也是一種境界?
但在張樂文的眼裡,刀就是刀,而且是一把足以讓人致命的刀,雖然這把飛刀薄如蟬翼,輕若羽毛,但它破空而至時,彷彿重逾千鈞,讓人根本無法把握。
不能把握就只有退避,然而在這兩丈小舟上,已是退無可退。
別無選擇之下,他的魚叉不守反攻,不退反進,手腕一振,幻化成百道叉影,強行擠入了刀勢之中。
“叮……”刀叉在極小的機率中相觸一起,凝於半空。
自刀身襲來的一股無匹勁力強行震入魚叉之中,張樂文只感有一道強勢電流侵入自己的經脈內,氣血翻湧,幾欲噴血。
直到這時,他才知道自己的挑戰是何等的愚蠢,也由衷地佩服起李秀樹的眼力。當李秀樹決定設局來對付這幾個人時,張樂文心裡還不以為然,認為是小題大做,而今他卻明白,輕視敵人就是輕視自己。
可惜這明白來得太遲了一點,張樂文惟有將內力提升至極限,強撐下去。他的心裡暗暗叫苦,知道面對如此沉重的刀氣,自己很難支撐多久,當自己力弱之際,也就是斃命之時。
思及此處,冷汗已溼透全身。
“譁……”就在這時,靠近船邊的湖面上,平空翻卷出一道巨浪,水珠激射,如萬千暗器襲向卓立不動的紀空手,而在浪峰的中心,隱現出一道似有若無的寒芒。
這無疑是妙至毫巔的刺殺,之所以妙,妙就妙在它把握時機的分寸上。
所以毫無疑問,來者是個高手,一個絕對的高手,只有張樂文知道,來人的名字叫東木殘狼。
而紀空手的眼神依然是那麼地清澈,便像是頭上的這片天空,沒有絲毫的雜質,也沒有絲毫的驚訝,甚至連逼入張樂文經脈的內力都沒有震動一下,顯得那般平靜與自信。
他肯定會有後續之招!
但是無論是張樂文,還是東木殘狼,明明知道紀空手一定會變招應對,卻無法預測出他將如何應變,因為紀空手根本就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等待,等待著水珠與劍芒進入他的七尺範圍。
張樂文與東木殘狼無不心驚,從來就沒有看到過如此鎮定的人。此刻的紀空手,真正做到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心境。
難道這不是真實,一切只不過源於幻覺?如果是幻覺,何以在紀空手臉上露出的那一絲笑意又是那麼地清晰、那麼地震懾人心?
笑如曇花一現,當笑容從紀空手的臉上消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