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倍?嘉靖皇帝原本從奏章中,對這些國家只有抽象概念,尤其對西洋各國的發展,完全是一頭霧水。如今嚴鴻大肆渲染西班牙、葡萄牙、英國、法國等出動海軍搶佔殖民地掠奪財富的事情,端的是神采飛揚,引人入勝。
待到嘉靖聽到,海外扶桑盛產金銀、朝鮮則有大量銅礦出產、大小佛郎機自別國掠奪無數白銀欲與大明交易而不得,等等嚴鴻特意包裝的引誘材料時,不由兩眼冒光,嘴角微微上翹,嘴唇微開,就差把口水滴下來了。
也是這位天子實在太窮了。所謂天子富有四海,這句話在大明朝更像是一句笑話。或者說,四海是天子的,但四海來的銀子天子卻不能隨便動。比如說,戶部收來的銀子,那並不是天子想用就用的。每年有固定的數額進入內庫,除此之外,調撥銀兩的旨意動輒就會被駁回。
就算這樣大臣們也不滿足,他們的眼光更多的盯在天子的內庫上,不但不往裡面放,還總想從裡面逃出來。無論年終歲末賞賜國朝勳貴,還是犒賞邊軍,籌措軍餉,乃至當初俺答兵臨京畿時,勤王之師的軍餉,也大半是由內帑撥發。在大臣們看來,反正這錢放著也是被皇帝糟蹋揮霍掉,不如在正事上用光了乾淨。
而皇帝的內帑來源並不多,也無非是南北兩京教坊司的營業收入,也即是所謂的脂粉錢,還有就是由南直隸﹑浙江﹑江西﹑湖廣﹑福建﹑廣東﹑廣西諸省以田賦折算的一百萬兩金花銀。只是這項收入卻是被戶部盯的死死的,一直嚷嚷著,要從中分走大部分充入國庫,更別說如今由於倭寇的問題,江南田賦用於剿滅倭寇的糧餉都嫌不足,哪還有餘力支應朝廷?金花銀大打折扣。
至於以前的礦稅一項,由於嘉靖皇帝對太監不太信任,現在連各地鎮守太監都紛紛裁撤了,哪還有礦稅可收?如今那些礦稅,多半隻停留在帳本上,實際的銀子,怕是早進了地方豪強或某些文官的腰包,哪還收的上來?要是嘉靖想再派太監收礦稅,就等著被文官們噴死吧。
皇莊、耔粒方面,那一年才幾萬兩的收入?於整個朝廷而言,根本就濟不得事,最多算是塞點牙縫而已。總之進錢的地方太少,花錢的地方卻兇的怕人,尤其去歲於陝西、山西、河南三省97州發生巨大地震,死者八十三萬有餘,賑災錢款花費無數。這筆款子,大部分也是來自皇爺的腰包。弄到如今,嘉靖皇爺連道觀都修不起,道財政困難可見一斑。
眼看皇帝聽得饒有興味,黃錦冷冷道:“嚴少爺,這海外邦國情形如何,我天朝怕是沒一人道得清楚。你這裡誇誇其談,難不成是在說書講故事?”
嚴鴻說到興頭上,沒想到卻被黃錦攔了一下,不由暗自氣惱,心道:小爺又沒招你,何必跟我過不去。嘉靖聽的正高興,卻不料被黃錦兜頭一棒子,也不由一陣堵心。但是他覺得黃錦問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嚴鴻這廝說的太有故事性了,難不成是在編書?他便問道:“說的也是,你小子又沒出過海,從何得知這些?”
黃錦問這話,卻是自有深意。大明朝的走私雖然已經跟明目張膽只有一步之隔,但是從名義上,大明如今還是禁止出海貿易的。而海外來使方面也是由禮部接待。如果嚴鴻說是從外使處得知,那無疑會被黃錦抓住痛腳,說嚴傢俬結外藩,意圖不軌等等。黃錦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話,但是留著這個把柄,將來慢慢上點眼藥,也無不可。
不過嚴鴻應付這局面也不是一次。他沒顧忌黃錦的用意,想都不想,就回道:“老爺子,說起來此事卻是機緣巧合。想當初,小的我在京城荒郊野外,遇到一個西洋人,名叫邁克爾。傑克遜的。這海外的許多事物,就是他給我說的。”
嘉靖也恍然,他想起當初陸炳回奏如何大破白蓮秘術時,他也曾詢問嚴鴻如何知道這些花招,當時陸炳就提到過這個西洋人。當下點頭道:“好好,好一個西洋人,可惜他不能為我朝廷所用。”
嚴鴻趁熱打鐵道:“回老爺子,如今聖天子在位,八方歸心,只因這海禁一策,令外洋番人入我天朝之路,較為閉塞。若是能開海,那海外也自有賢士前來投順。區區一邁克爾。傑克遜何足道哉?”
誰知此話說出,那黃錦冷笑道:“海外洋人,無非是金髮碧眼,形如野獸之輩。更有那一班鼠輩,作奸犯科。像那火者亞三,冒充佛郎機人,在先帝前偷奸耍滑,得了寵幸,待當今天家登基,勘破其奸詐,將其斬首示眾。你欲再多引洋人進來,卻有何用?”
黃錦說的,卻是正德年間,來華葡萄牙使團的帶路人火者亞三。此人本非葡萄牙人,在正德一朝,備受寵幸,嘉靖繼位後,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