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輕易就範。這吳時來是徐階同鄉,此次彈劾,想必是徐階在背後授意。當即小閣老抖擻精神,指揮部下言官猛烈還擊。原本他還留有後著,以為吳時來只是先遣隊,後面還有徐階一黨大軍跟進。
誰知吳時來本章上了之後,只有周延手下幾個御史跟著搖旗吶喊幾句,徐階大軍卻是按兵不動。這一下,雙方實力懸殊。那吳時來雖然仗義慷慨而談,可嘉靖皇帝原本寵幸嚴家,如何聽他的?不數日,便有旨意下來,把吳時來貶為橫州縣令。
嚴世藩見徐階這一次攻擊輕而易舉便被挫敗,又喜又惑。喜的是徐階雷大雨小。看來還是不敢與我嚴門爭鋒,這一戰又添三分威風。惑的是,他派吳時來出來送死,究竟是何打算?
不過。吳時來此次上的本章裡。不少地方有根有據,自然也不可全然不理。楊順位置特殊。手上掌握宣府、大同的邊軍,以及整個山西的人馬,論兵力接近十五萬。九邊督撫,位高權重。責任重大。一方面,若是真讓無能之輩在上面尸位素餐,甚至胡作非為,則邊防大事,恐被毀於一旦。然則若是擅自處置,又還怕引發邊軍軍心浮動,俺達汗號稱麾下控弦引弓之士二十萬。到時候鐵騎南下。庚戌之禍恐將重演。
因此,對於這份奏報須要慎重對待。吳時來雖然懲處了,卻也不能完全對奏章不理不睬。正好今年楊順又寫本報捷,說大破俺達騎兵。斬首數高達八百餘,為邊軍將士請求犒賞,並請彈藥、佛郎機重炮等物。嘉靖天子便決心來個一石二鳥,傳旨選派能臣,前往宣大勞軍。順帶也要查一查楊順是否有那些不法勾當。
兵部衙門內,尚書楊博一身常服,望著眼前來報喪的人,卻認得這是前任右都御使鄭曉的長孫鄭平。平素裡楊大司馬在手握十萬雄兵,指揮若定,此刻卻顫聲道:“平兒,你家祖父、祖母,怎麼俱都去了?到底得的什麼病,怎麼走的這般急?”
鄭平人已極為憔悴,兩眼泛紅,一看就是傷心過度。聽得楊博詢問,他哽咽道:“祖母回到家中,因思念四叔,積鬱成疾,身子便一直不大好。今年又趕上鬧時疫,便沒挺過去。祖父雖然罷官,卻依舊關心朝政。先聽得浙江一帶大破倭寇,喜上眉梢,誰知後來訊息傳來,那倭寇頭子汪直竟然被赦免,天家又要開海通商。祖父又驚又怒,在家裡就吐了兩回血。他抱病上本,請天家三思而行,不可踐踏祖制,導致綱紀紊亂,沿海不安,結果也如石沉大海,全無訊息。失望之餘,人也不成了。走的很急,也來不及支會親友。”說到此,已然泣不成聲。
楊博不禁老淚下來,拍拍鄭平肩膀:“我已知了。窒甫心憂國事,是為國盡忠而死。你且去吧,老夫已知曉了。”
等送走了鄭平,楊博坐在大椅上,回憶著與老友鄭曉交往點滴,又想起那死去的表妹顧氏,心潮起伏。晉商家族同氣連枝,彼此都有親戚。顧氏是自己看著長大的,雖只是姑表之親,自己卻對她看若親妹子一般。鄭國器遇害時,可恨自己未曾在京,否則定要潑出氣力,保鄭國器不死。
說起來,鄭國器一時色迷心竅,犯法殺人,倒也怪不得。只是聽表妹說,當初嚴嵩、嚴世藩明明答應好放人,最後卻還是被那嚴府長孫嚴鴻用奸計抓入牢獄中,斷送了性命,此事卻大違官場慣例。如今老友和表妹前後亡故,說起來也都與嚴鴻有關。楊大司馬雖則一向對朝中黨爭並不參合,但若要他此時還以平常心看待嚴鴻,那真是聖人心腸了。
念及此,楊博輕聲冷笑,手捻鬍鬚,時而搖頭,時而點頭。他在椅子上坐了足有半個時辰,門外有人稟報道:“鳳磐相公求見。”
這鳳磐相公,指的卻是如今翰林院編修張四維。張四維今年三十三歲,蒲州人氏,與楊博同屬晉人,彼此都有親戚。他文章書法兼優,乃是嘉靖三十二年翰林院第一名庶吉士,不出意外的話,妥妥的未來輔臣。張四維進門之後,行禮拜了伯父,問道:“伯父,姑母、姑丈過世之事,不知伯父可曾知曉?”
楊博道:“這事,我已經知道了。子維,這事你是如何看法?”
張四維道:“侄兒以為,姑丈、姑母之死,尋根問底,系是那嚴鴻詭計所害。我們三晉子弟,同氣連枝,若是坐視不管的話,不是冷了親戚的心?再者嚴府兼四部之力,權傾朝野,其下多有橫行不法者。聞吳大宗伯與周老都堂皆對其恨之入骨,我等自當奮力為國家除此奸賊。”
楊博道:“依你之見,該如何從事?”
張四維道:“我已經聯絡好翰林院中不少同僚,準備聯手上本,參彈嚴鴻。我手上也拿了一些證據,他在臺州殺耿少泉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