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緩緩地收緊,轉瞬又忽地鬆開,頃刻間遮蓋視野的陰影跟著移到一邊。
我眯起眼睛,被當頭照下的陽光刺得不舒服,抬起胳膊擋著眼睛,又躺了好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半坐起來,第一件事是低頭審視自己。
………
襯衣軍褲短靴,還是昨天那副裝束,除了還有些滿頭霧水,精神也算是正常,沒發生什麼叫人蛋疼的改變。
打量完自己,我一邊拆掉腦後因為睡姿問題導致鬆鬆垮垮的馬尾辮,一邊拿手指當頭梳重新梳理,間或眼角斜覷走到邊上去的波魯薩利諾。
他…也一樣軍褲短靴,只是不知為什麼此刻正脫掉襯衣把它拿在手裡,白日裡太陽下,八塊腹肌人魚線…
個死流氓!我暗自呸了聲,立刻收回視線,三兩下紮好辮子,迅速起身。
拍乾淨身上帶的細沙,耳朵又聽見已經走到十幾米外去察看的某人往回走的腳步聲,我抬起頭,隨即聽得他曼聲開口,“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走到身側站定,他的目光投向前方的海水,“這片海灣只有我們兩個。”
我的視線同樣落在前方,視野裡是一道下弦月海灣,淺金沙灘被海浪輕輕拍打,看不到任何可供揚帆的工具,更沒有別的人。
晴朗的天空下,更遠處一望無垠洋麵被映出深深淺淺藍。
遠處兩側海灣彎角是草木蔥榮崖岸,身處的沙灘如同一線紐帶,淺金兩端連線蔚藍如寶石的海面與翡翠般蒼綠的島嶼植被。
………
“去砍一棵樹點燃求援訊號。”抬手比了比後方,想了想,我又提供另外一個選擇,“或者進島,依照‘實習計劃’開始探險。”
現在回想,我覺得自己的思維或者存在誤區,實習航行,也不一定必須呆在軍艦上乘風破浪,這座無名島如果是尚未公佈的任務內容…
大冒險的目的是什麼?
“耶~百歲你真是聰明。”這人毫無預兆地把臉湊到近前,神色似是驚喜交加,“我…”
“閉嘴啊——”我有氣無力的搶先打斷他的話,“我當然知道自己美貌與智慧並重,溫柔嫻淑又冰雪聰明。”
咫尺間這張臉驀地一僵,可能是出乎意料,他的表情顯得有些扭曲,半晌,眉梢微微一抖,張了張嘴卻又一副啞口無言的樣子。
嘖了聲,抬手推開他靠得太近的臉,我轉過身就往島上森林裡走。
走出一段距離,腳下微微一頓,回過頭,朝著被丟在身後那人伸出手,“一起嗎?”
背對海岸線的人停在原地不動也不說話,一手插/進褲子口袋,一手拎著襯衣,目不轉睛盯著人看,黑沉沉的眼睛,眼神意味不明。
等了好一會兒,直等到我不耐煩起來,正打算掉頭就此分道揚鑣,那人總算邁開步伐,不疾不徐靠近。
接下來一路無話。
………
進入森林開始視野就變暗,巨大高聳的樹冠遮蔽天空,粗壯樹幹纏滿寄生藤木,蕨類與不知名的植被肆無忌彈生長,深綠淺綠密密匝匝。
根本找不到路,地表落葉朽敗沉積,踩上去鬆鬆軟軟,或者還帶著積水淤泥,我們不得不撿著佈滿青苔的朽爛枯木作為落腳點,或者從稍微柔軟些的植被上掠過。
陽光偶爾從繁茂枝葉縫隙透下來,空氣裡溢滿植被*氣味與泥土芬芳,間中混淆海洋季風掠過時的海腥味。
生機勃勃的原始生態感,看不到一絲文明痕跡。
抬手隔開橫在前方的枝椏,我輕輕的撥出一口氣,只覺得背脊有微微溼潤感,一路走來無邊無際的綠色,叫人精神緊張。
這是片古老森林,奇怪的是它安靜得厲害。
潑天蓋地的植被茂盛得不像話,卻沒有動物行跡,連飛鳥震翅的聲音也聽不見,偶爾有形態各異的蟲類爬過枝梢葉底,活動生物數量少得不正常。
………
踩著橫在一處地裂縫隙上枯木,借力掠過障礙時,一路始終沉默的波魯薩利諾同學,終於捨得開了尊口。
比起我必須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謹慎,這人姿態悠哉得簡直不像流落荒島,倒像是春日裡在公園漫步。
方才落在後方的人疾掠上前,身形落到與我並肩而行的位置,眼角分出一瞥餘光,音調低沉,象是和誰賭氣一樣說道,“你從不對男人設防,或者只是不討厭我?”
腳下步伐微不可察頓了頓,轉瞬間又繼續前行,我留心周遭環境,一邊分神回答,“只是不討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