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點點頭笑了。
這的確是高凌波行事周全的風格。
“後來的事應該是秦弧做的。”程嬌娘接著說道,“雖然死的不是我們,但的確是有人死了,一切都可以按照計劃來實施,只要有人把這些事在關鍵的時刻推一把,便能牽一髮而動全身。所以,平心而論,還是高家前期安排的好的功勞。”
這恰恰才是最氣人的。晉安郡王哈哈笑,笑著笑著猛地一停。
“你剛才說是誰做的?”他問道帶著幾分不可思議。他似乎聽到了一個奇怪的名字。
程嬌娘看向他。
“秦弧。”她說道,“秦侍講的兒子,秦家十三…”
不,不,不用她解釋,他自然知道秦弧。
“我是說,他?”晉安郡王問道。
這事管他什麼事?他從哪裡冒出來的?
“昨晚,不是你一個人?”
程嬌娘點點頭。
“正巧遇上了。”她說道。
巧?
晉安郡王一臉驚愕。
逛街吃酒看雜戲。行路投宿他鄉過,都可能遇到認識的人,這可以說一聲巧了。
那殺人放火的事也能遇到熟人?
這叫什麼巧?
商量好的吧,可是如果說是事先商量好的,那這女子絕不會說一個巧字,既然她說了巧,那就的確是事前沒有商量。
可是,這樣聽起來真的是太…
其實說要解釋,也能解釋。
那個秦弧啊。
他自然認得的,而且記得還很清楚。
那個在船頭和她並肩而立。溫潤如玉笑容明亮的少年人。
他羨慕過很多人,羨慕過那些來參拜的官員夫人們,他們可以隨意的離開皇宮回到自己的家。還羨慕過會飛的鳥兒,想去哪裡就能去哪裡,不過那只是小時候,長大以後他就不再羨慕了,因為知道你就是你,永遠不會成為別人。
但是,就在那一刻,坐在禁軍護送華貴馬車裡的他,是那麼的羨慕那個少年人。羨慕能和她隨意的出遊,能和她並肩而立。能和她說笑自在。
後來,她治好了秦弧的腿。而秦弧也是她家最常去的客人。
御街上他陪她賞燈而來,金科放榜時她為他特釀醉人的進士酒。
甚至他記得他中毒昏昏待死時,也聽到秦弧的名字。
“娘子和秦郎君在一起…”
“…去賞荷花了…”
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晉安郡王猛地回過神,看著眼前夜色裡閃閃發亮的眸子。
“怎麼了?”程嬌娘問道。
“他,是為你來的吧?”晉安郡王伸手扶著欄杆,帶著幾分輕鬆隨意笑問道。
“不是。”程嬌娘說道,“他是為高小官人來的,所以正好遇上了。”
他為了高小官人,而她也是為了高小官人,那這樣說來,還是真巧。
不過,她和高小官人是有殺兄之仇,那秦弧和高小官人有什麼仇?
這個秦弧不是和高小官人一起的嗎?秦家從來都不喜歡自己,一直想要驅逐自己離京,上一次的事自己求程嬌娘治病,而恰好不遇,就是這秦弧和高家商定的局。
晉安郡王想到這裡又笑了。
傻啊,他當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她啊。
秦弧坐局要對付的是自己,而不是她啊,而他是絕對不會傷害程四郎的,可見他也是被高家算計了。
算計了程四郎的死,就徹底的毀了他和她的關係。
想一想如果誰讓自己失去了她,那那個人一定是自己最大的仇人,非死不可的仇人。
程四郎的死秦弧有關係,但,自己又何嘗沒有關係呢?如果不是為了不讓她救自己,高家又怎麼會害死了程四郎。
秦弧為了自己的過失,親手來殺高小官人。
而自己呢?
站在她一架突火槍震懾出的安全的破廟後,明知她單騎與不知多少的人馬廝殺,卻除了等就是等。
晉安郡王猛地坐起來,入目夜色沉沉。
都忘了他和她已經睡下了。
身旁的女子側睡向外安穩。
“程昉。”他忍不住喚了聲。
程嬌娘安睡不動。
這是幹什麼!幫不上忙也就算了,還要添亂,她已經累了,還要吵她。
晉安郡王輕輕的躺下來,將手枕在腦後,睜著眼看著簾帳裡的濃濃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