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之楨看來,跟他說話,大多委婉,頂多就是旁敲側擊,像元春這樣直接奉送心裡話的人也忒少見……他覺得肯對他真誠,也就意味著相當的信賴,這種感覺十分新奇還有點美妙:不如提攜一下元春的兩個哥哥,讓她開心一回?
須知,娶妻,其實挑的是妻子的父親,而納妾就全看自己喜歡了。劉娡的父親很是精明,對趙之楨幫助不太多,但也從沒拖過後腿;至於元春的父親,趙之楨自然也查過這是個什麼人,此番損了些聲望正好讓他閉門思過少攙和些“閒事”,前陣子總往太子妃孃家跑算是怎麼回事兒?
賈政雖然糊塗,但好在膽子不大,而且他養了一雙好兒女。長子賈珠倒有些德才兼備的影子,再加上柳桓也曾多次薦過此人,趙之楨便有意見上一面。
再退一步說,元春孃家成器之人有限,可她卻有個厲害的姑父。林海明年進京,北面也要大戰了……不知自己這回能否再領兵上前線。
說來也巧,元春這會兒也在想姑父姑媽一家,不知榮府這檔事兒傳到南邊他們又作何感想,不過姑媽在京城好歹能看顧一番,省得以後各種么蛾子層出不窮。
她也不知道趙之楨已經動了提攜賈珠的心思,只想著先熬過這段日子再說。正好鬧得大家都沒臉,家裡人也能消停好一陣子,最起碼別再總往太子、太子妃跟前胡亂湊合。
先不說這二人詭異地默契了一回,榮府裡得了管家大權的李紈也沒一點大權在握,揚眉吐氣的好心情,還是賈母聽說孫媳婦兒管家並不趁手,親自開口指了自己身邊的老媽媽大丫頭幫襯,又讓王夫人送來了兩個伶俐人,這才勉強支撐了下來。
不過斷了放貸這條路,家裡銀錢一下子緊了起來,除了王夫人和鳳姐兒臥病,賈母也請了太醫,開了方子吃藥,只是她人老成精不肯聲張罷了。
而也正是為了銀錢,邢夫人到賈母跟前訴了好幾回苦,老祖宗自然也看得出背後有長子的推波助瀾,至於二兒子這邊怕是也積了諸多不滿,孫媳婦鳳姐兒也是委屈得不行……
賈母暗自琢磨了一回:孫女兒去了王府,好像還很得寵,可王府裡王妃的父親正是左都副御史,只憑這一樣,她還沒嚥氣就此分家,再惹出什麼是非,兩個兒子怕是都不用做官了!
兒子們不像樣倒也罷了,可孫兒們,尤其是寶玉,真是她的心頭肉。
她合計了一回,既然一個嫌棄對方貪心不足,另一邊也覺得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她乾脆叫齊了兒子孫子,又請來寧府的珍哥兒做見證:榮府當然沒有分家,但公中的銀錢卻是分到各自院中,賈赦那邊自有邢夫人管著,而賈政這裡則都交給了李紈。
如此一來,兄弟兩家完全可以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誰都不必抱怨她這個母親處事不公了。
自打丈夫去世,賈母一直存著得過且過的心思,只關起門受用這富貴滿眼,子孫滿堂之樂,可惜她活一日還得操一日的心,但願孫兒們早些成人,挑起大梁吧。
賈母雖溺愛寶玉,卻也知道珠哥兒才最指望得上,而璉哥兒心眼兒活,在庶務上頗有些長處。等兒子們各懷心思地告退,她特地把賈珠賈璉留了下來,仔細囑咐了一回,“都好生讀書。請你們姑父給你們薦個好先生。”
賈璉和賈珠兄弟倆從祖母的院子出來,這對難兄難弟不免相視苦笑。
妻子和母親動用公中銀錢放貸,坐收利息……二人知道那會兒都是又驚又怒,這些日子在外面也沒少聽些冷嘲熱諷,祖母讓他們閉門讀書,倒是遂了二人心願:避避風頭也好。
卻說賈母寫給女兒女婿的信剛出家門,賈璉和賈珠眼見著他們的二叔、父親賈政匆匆趕來,還因為步子匆匆而腦門見汗。
而賈政帶來的訊息更讓這哥倆精神一震:七皇子趙之楨召見。
☆、第十二回
七皇子趙之楨召見自己兩個哥哥,元春這邊當然收到了訊息——還是趙之楨先打發了個伶俐的內侍,親自過來向元春稟報的。
他有心提攜愛妾的孃家兄弟,何苦瞞得死緊?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元春一點都不擔心親哥哥賈珠,可堂哥賈璉……卻是一言難盡了。
固然他貪財好色,但為人行事好歹都有底線,並不肯輕易害人性命,只憑這一點就比大伯賈赦和嫂子王熙鳳強了太多。
也正是因為不害命這一條,將來在辦差時真要出了什麼岔子,總有個收場的餘地。
不過哥哥們到來之前,她得跟趙之楨交個底不是?
於是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