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抽出長劍,架在侯以林的脖子上,“孤能原諒你不愛,卻恨透了你的虛偽,明明狠毒了孤,還虛情假意!”
侯以林徒手握住脖子上的劍,用力將它拿開。這條命死不足惜,可他偏偏要活這短短的一刻,只為一生不留遺憾,“公主,稍安勿躁。我遲早要死的,聽我講完一個故事再殺不遲。”
“從前,有個男人,他與妻子兩小無猜,一個吹簫一個拂琵琶,是真正的琴瑟和鳴。”秦寶衣一怔,她抬頭看著沉浸在回憶裡的侯以林,額頭上還有未拭去的血痕。
“成婚兩年,妻子懷孕了。那個孩子在母親的身體里長得很好,真的,連胎動都十分有力。可是有一天,”他頓一頓,清一清哽咽,“有一天,男人被這天下最有權勢的人命令另娶。”
秦寶衣以為這些年只有自己被折磨,卻沒想到是自己和這段婚姻無時不刻地折磨著侯以林。
她阻止不住眼前他的失控,“他懦弱,他自私,他為了該死的前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愛人和孩子慘死!”
饒是硬漢,侯以林的眼眶此時也泛著紅,“他們就這樣慘死在我面前,我卻無能為力。”他攤開雙手,彷彿手上滿是鮮血,“妻死子亡,殿下,你說,我能不恨麼?我恨昏君!”
說罷,他一個巴掌甩在自己的臉上,血絲從他的唇角淌下來,“更恨我自己!”
秦寶衣從不知道有這樣一段緣故,看著侯以林幾近崩潰的樣子,她的心彷彿碎成萬段。她攬著他,就像那一次他在長街攬住自己一樣,試圖給他溫暖和力量,“為什麼你不告訴孤,孤本可以阻止一切。”
侯以林無力地一笑,“殿下,我知道的。你定然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你看起來高貴冷酷,心腸卻是柔軟的,”侯以林遲疑地將手懸秦寶衣臉前,不敢靠近。
她將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侯以林長年練武所積下的厚繭輕輕磨挲著秦寶衣的臉頰,淚淌進他掌心裡,“孤沒有你說得這麼好,駙馬;從頭至尾都是孤害了你阿。”
侯以林咬牙道,“成王敗寇,一切都是我侯以林的命,我認。”他落寞地搖搖頭,卻在看著秦寶衣之後又笑了,“隆陽,這襲紅衣你穿得好看,就像大婚那天一樣好看。”
聞言,秦寶衣抹淚輕笑,“隆陽是孤的封號,孤的小名叫寶衣。”侯以林小聲地反覆念,“寶衣,寶衣。”
他從懷裡掏出那隻木盒,裡面赫然一副漂亮的玳瑁撥片,邊緣粗糙,有著清晰的手鑿痕跡,“寶衣,你的手容易受傷,往後還是用撥片拂琵琶好。” 秦寶衣忍著淚,點點頭,說不出話來。
“寶衣,你將劍拾起來吧,牢裡見刃不合規矩的。”她沒反應過來侯以林要做什麼,順從地就將劍拾了起來。
哪料,侯以林握著劍身,一發力就將劍尖沒入心口,他一步一步向呆在了當下的寶衣靠近,每走一步劍就插得更深一寸,“若是要死,我情願死在你的手下。寶衣,你值得所有的男人傾心去愛,可是偏偏我不能,”
他伸手,想摸摸她的髮髻,卻只摸到她的額前的花勝,“怎麼會恨你,怎麼捨得恨你?我唯一的虛偽就是要壓制住對你的愛。直到沒有辦法再控制住自己,我只好選擇逃離。其實……其實……“
鮮血從侯以林的口鼻中不停地噴出,將秦寶衣的紅衣染得斑駁可怖。她用力地擁住侯以林,發瘋一樣地為他止血,可是這個人還是無可挽回地在她懷中一點點變涼,她抵著侯以林的額頭,跟他說悄悄話,“其實,其實孤也想你,以林,孤一直在等你回來。”
她已經哭不出淚了,卻止不住地在抽噎,“從第一次在蘭臺見你騎馬,第一次孤就鐘意你。”她摸出那枚小玉簫遞在侯以林面前,“還記得麼?這是孤最珍視的禮物”可是這個男人已經永遠看不見了。
她緊緊抱住懷裡漸涼的侯以林,“也是孤僅有的,所有的。”
周遭的死寂彷彿一隻大手將秦寶衣逼到崩潰的懸崖邊,“以林,這一生,孤可以將你給她。但下一世,你記得要等等孤。”
秦寶衣用染血的手指輕輕描畫著侯以林彷彿熟睡的容顏。
血色漸凝,淚痕漸幹,這一輩子,這一輩子她都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離去。
從一身嫁衣始,由一襲紅裳終。
一曲十面埋伏已奏到尾聲,項羽刎劍,再無虞姬。
作者有話要說:
☆、虞兮虞兮奈若何(2)
“陛下,茶。”睜眼,他接過梓城遞來的滁菊,剛剛好的七分燙熱熱地暖著他的心。經歷過方才的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