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
彷彿出於禮貌,他草草地掃了她一眼,點了點頭,用一種聽起來並不十分自然的腔調稱讚了一句。
“非常不錯!”
跟著,彷彿又意識到自己剛才的那句稱讚聽起來有點過於敷衍,他又重新強調了一句。
“非常感謝你能如約而來。”
他開口說了第三句話。
他自顧自說話的時候,安娜幾乎在用一種同情的目光看著他。
她覺得自己終於有點理解,原來的安娜為什麼興趣這麼廣泛了。
就在家裡,每天對著這樣一個機械的丈夫,連讚美妻子的漂亮都顯得彷彿是在履行義務,倘若做妻子的不替自己找點能夠消磨時間的事,日子該怎麼過下去?
“你覺得滿意就行,”她笑了笑,“答應了的事,我就會盡量去做好。”
他默默看她一眼。敏銳地捕捉到她看著自己時,眼睛裡流露出的那種怪異之色。
老實說,他也搞不清她現在看著自己的眼神到底代表了什麼意思。但是,他的心底卻再次冒出了之前曾有過的難以言明的陌生感。這種感覺不是很好。
沉默片刻後,他朝她點了點頭。
“很高興你能這樣想,”他驅趕掉自己腦子裡不合時宜的那種感覺,沉聲說道,“我去換下衣服,等下就可以出發了。招待宴晚上八點開始。”
他說完,朝她略微彎了彎腰,轉身往自己的臥室去。
這道樓梯上來,走廊左右分開,兩邊各有一個臥室。安娜的房間,正就對著他那個房間的門。
安娜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那扇門的後面,揚了揚眉,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
門被叩響了,安娜開門,看見卡列寧站在門口。
他大概洗過澡,也修了面,看起來精神了許多。換了身時下通行的黑色燕尾晚禮服,領口處整齊地打一條配套的領結。整體嚴謹而保守,正符合他的身份。
“可以出發了。”
他望著她說道。
安娜最後瞥了眼鏡中的自己,拿過外套,跟著他下樓。管家伊萬諾維奇帶著全體僕人站門後列隊相送,他從僕人手裡拿過帽子和必要的手杖,走出了門,兩人上了停在門口的一輛大馬車,坐定之後,馬車開始朝前而去。
一路之上,他始終一語不發,表情也和平時差不多,看不出此刻心情到底如何。安娜看了他好幾次。當她第四次瞥向他的時候,他終於扭過臉。
“你怎麼了?”
他問道。
安娜現在其實有點緊張。
從前的安娜,應該對這種場合十分熟悉。但她不是。對於接下來要去的地方,除了知道是冬宮外,她幾乎就一無所知了。
起先答應下他的時候,她並沒覺得有多擔心。但現在,隨著目的地越來越近,她忽然覺得,自己這樣貿然跟著他去那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出席一個政府級別的正式晚宴,然後,還要假裝和那裡的人認識,這實在是太瘋狂了。
剛才馬車出發的時候,她極力搜尋著腦海裡的殘留記憶,想回憶起點什麼有用的資訊,偏偏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能不能不去了?”
她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吞吞吐吐地問道。
他驚訝地抬起眉,注視著她。
“你到底怎麼了,安娜?”遲疑片刻後,他說道,“我總覺得……你和從前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安娜覺得自己呼吸彷彿都變得有點不順暢了。
“晚上都有誰到場?你給我說說……”
她沒理會他的疑問,只有氣沒力地問道。
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美方,我跟你提過的,商務部長亨利·威爾遜先生和夫人,大使及夫人,還有商會會長盧卡斯先生、鋼鐵協會會長等等一些隨團的商界代表。至於俄方,亞歷山大皇儲殿下會代表沙皇陛下出席,此外,還有內務部、外交部的官員。至於女賓們,我想那些人,你應該比我更熟悉。”
“比如,誰?”她追問。
卡列寧再次看了她一眼,表情更加費解,但還是介紹了起來。
“卡斯多夫斯基女大公,貝特西·貝維爾斯基公爵夫人、斯特羅甘諾夫公爵夫人、或者,還有米拉科爾諾夫伯爵夫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安娜呻吟一聲,打斷了他的介紹。
這麼多的斯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