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塊大塊的乾結了的血汙……身穿血衣的小女孩唱起一支歡快的兒歌,在鐵軌上拎著裙子轉個圈,一派天真無邪。小蔓看到她全身上下披掛著不屬於她的物品,一雙銀色高跟鞋、一條珍珠項鍊、斜挎在腰間的一隻真皮小包、脖子上的手機……所有光怪陸離的舊物彷彿附著它們主人的靈魂,被這孩子一古腦兒拿來裝飾自己。
“反正——你本來——也不想活了——姐姐——”她像唱歌一樣有節奏地召喚,揚起手向小蔓,“你本來也是要死的——不是嗎?姐姐,下來陪我吧,你的男朋友——他不要你了,他不要你了……”
“是啊……他不要我了……我本來,本來也是要死的……”
小蔓喃喃自語,搖晃著走到站臺邊緣,跳了下去。小女孩露出滿意的微笑。那隻細瘦的手腕上,閃動著一團碩大銀光。
一隻值錢的名錶。歐米茄。男式表。
“他不要你了,你來陪我吧。”
“對,他不要我了。我……我來陪你,我來了……”
“死,一點也不可怕。你死過嗎?姐姐?一點也不痛,真的。”
“沒……我沒死過,不……我……我好象已經死了……我不知道……”
“對,你已經死了,你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死人是不會痛的。來呀,來……”
“我不痛……死人……是不會痛的……”
小蔓在那孩子面前跪下來。身後,從黑暗的隧道深處蹣跚著走來頭髮花白的老婦人,她低頭審視這具年輕健康的身體,舐了舐嘴唇。
孩子走去依偎在老婦身旁,拉住她的袖子,得意地仰起臉。
“奶奶。”
“乖孩子,這個真好,又年輕,又漂亮,嗯……一定很香……”
“我不痛……死人是不會痛的……”
小蔓呆滯地望著遠方,對於背後扶在她頭上摸索的一雙手毫無所覺。老婦貪婪地撫摩著女大學生一頭長髮。
“多好的頭髮,又黑又亮,一定是個聰明的腦子吧!”
她的臉忽然扭曲起來,變幻成毛茸茸的獸面,尖尖瘦瘦像一隻老山羊,然而突出的長嘴又有幾分類豬。“老婦”彎下腰來,把嘴湊在小蔓頭上深深地嗅著。
山羊臉上那隻本來已經很長的嘴巴變得更長,前端鋒利得比鳥喙更甚。光禿禿如同甲殼,閃著寒光。把尖嘴對準小蔓的頭頂心,她獰笑:“啊,我已經等不及了……”
“我早就等不及了!”響亮的叱聲突自進站口傳來。隧道里的三“人”都是一震,羊面老婦驚怒抬頭。
一對被淋得落湯雞一般的青年男女從臺階上走下,那個女的甩開男人的手,潑風也似猛跑過來,邊跑邊指著老婦大罵:“我忍你很久了,老妖怪!讓你害人,終於被我逮個正著!看我今天不收拾了你!”
說罷手一揮,在她前方一直忽高忽低飄浮著的一點黑色光芒被收到掌心,隱沒不見。那女人來勢兇猛,嗚嗚飛奔到站臺邊,彪悍地縱身躍下,衝向三“人”。
羊面老婦把小女孩向身後一扯,揚起尖喙,正準備迎接這個勁敵,誰知她奔到一步之外突然毫無預兆地又轉身往回跑,嘴裡大喝:“滾開~~~~~~不許碰我老公!”
她在幹嗎?打架怎麼一點專業精神也沒有?妖怪祖孫迷惑地隨之望去,只見此女爬上站臺,同樣彪悍地衝向也已來到站臺邊的長髮男子,不分青紅皂白,揪住他噼裡啪啦一頓撕打。
這女人瘋了?
羊面長喙的老婦眨眨眼,方才注意到在那男人身上纏繞著十幾個灰色霧狀、半透明的靈體,女人正對它們拳打腳踢。那些略具人形卻沒有眼耳口鼻的靈體顯然並不懼怕物理打擊,在雨點般的拳腳下仍然纏在男人身上,啾啾嘻笑著對他上下其手。
“啊啊,我終於看到了,真的是龍神化身的男人啊,好帥!”
“好高大啊!真是強壯的美男~”
“嘻嘻,別這麼小氣嘛,我們不會搶你老公的,我們只是想摸摸他而已……喲!多棒的肌肉!龍哥,你一定天天鍛鍊吧?來,讓我摸摸胸肌……”
“哇,龍哥,你真是力量與速度兼備、外型與內涵皆強的完美型選手!”
“呼哧呼哧……嗨喲嗨喲……”
“不許碰我老公!!!”
“我就想摸摸胸肌嘛……哇,好堅實耶~”
“滾!”
一片亂七八糟的喊聲,使地鐵裡陰森寂靜的空氣頓時蕩然無存,除了被妖物制住心智的小蔓仍如傀儡般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