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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曄的目光從文先生的頭頂擦過去,乃是凝目在她身後的巨石上頭。

巨石上有幾行字,題的是:“愁懷難遣,何需急遣。浮生多型,天命定之。憂愁畏怖,自有盡時。”

雖然未有落款,老管事卻曉得這是誰的字。闔府就阿蘭若平時愛寫個書法,但正經用毫筆將字寫在紙上卻非她所愛,就好興之所至,隨手撿個東西踢劃上幾筆,早前還中規中矩地在題字下頭落個款,後來寫得多了,連落款也懶得題了。

忠義的老管事看在眼中,默在心中,趁著阿蘭若心情好的一日,將縫著的嘴掀開一個縫兒,狀若無語地將此事漏了出來。

阿蘭若勻著墨,笑嘆了一聲道:“我誆過他,他瞧著我的字難免有氣,你們何苦還講棋局設到這些地方。”手上的墨漸濃厚,又道:“不過,孟春院中沒我題字的地兒也少,他若實在不順眼,你瞅著如何處置一下,或者刻在樹上的就剝了,刻在石上的就鑿了吧。”

阿蘭若說得十分輕鬆,但那些題字,老管事卻捨不得。他心中有些覺得她或者想錯了又有些覺得,就算她想對了,沉曄不是沒說出來自己對這些題字不順眼嗎?那如何處置它們,是毀還是留,就等著他親口說出來那一日再做打算吧。

算來幾日也生了不少事,但沉曄被拘進公主府,尋的是個替太子夜華制琉璃鏡的藉口,雖是句託詞,明面上的功夫總要做一做。孟春院中早已為沉曄闢出一屋,連日蒐羅的制鏡所需的秘材,也於今日搜攢齊備,只待開爐煉鏡。文恬又來找過一回阿蘭若,說早聽聞關乎沉曄制鏡的傳聞,一直想見識見識,此番他煉鏡需找個人搭一搭手,她毛遂自薦,向公主求個機緣。

阿蘭若給了她這個機緣。

蘇陌葉敲著杯沿向她道:“文先生這個模樣,像是真瞧上了沉曄,她求什麼你應什麼,此種大度我很佩服。”

阿蘭若傾身替他添茶:“沉曄有他瞧上的姻緣,他瞧不上我並非一種過錯,你想我因此就變成個因妒生恨的小人嗎?”又道:“這世上有一半的仇恨,都是自生仇念罷了,我卻並不覺得這個有仇恨的必要,大約這夜是未曾得到過的好處。今次不過給予他的姻緣一個方便,舉手之勞,又何談大度不大度。”

良久,蘇陌葉道:“我原本便不以為你為此等事憤恨,但介懷總是難免。我只是在想,若有一天你因他而憤恨,會是為了什麼?”

阿蘭若轉著手中的茶杯,“那一定是因得到過。譬如他愛上我,後來不愛了,又去愛了別人。”又自顧自笑道:“兒女情長事渺如塵埃,師父定然聽得酸牙。喏,喝杯茶緩一緩。”

蘇陌葉瞧著杯中,“世間有大事,亦有小事,何為大事何為小事,這個卻難分斷,譬如九天之上太子夜華君與白淺上神的那段情,我就覺得不可輕視。”

阿蘭若道:“師父說得是,不過我這樁卻是沒影兒的事,我想也沒想過。”

凡界有位先賢雲,世事不可絕對論,說的大約就是這個。神仙自負壽長,不到失意處不究天命。可知何為神仙,非那些生而為神的遺族們,但凡強修為仙的妖精凡人皆須斷絕六慾七情。六慾既斷,也沒什麼可失意,因而在探論未知上頭,多數神仙其實不如凡人。

教射御的夫子歸來,呈上許多家鄉帶的土產,千謝萬謝了阿蘭若。不用去宗學,她在府中閒了幾日,偶爾袖書去湖中亭納涼。湖塘邊遇到過沉曄文恬一兩回。她不偏不躲地走過去,文恬含笑同她請安,她就含笑應一聲。沉曄瞧著她沉默不語,她走過兩步又回頭道:“昨日徐管事說你煉鏡有味特別的秘材,好像是枚什麼石頭產於岐南後山,他們未幫你搜羅周全,徐管事哪識得這等秘材,這卻需要你親自去挑揀,我已傳信給了上君,明後日也正要去探探息澤,你同我一道?”

沉曄冷冷道:“這是見我囚鳥般困在此處可憐,給我的一個恩賞?”

阿蘭若拿書冊擋住當頭的日光,道:“啊,你說是恩賞,那便是恩賞吧。”

文恬打圓場道:“屆時我可否同去,岐南山一向無君令示下不可妄人,但我挺想去見識見識。”

兩人的目光仍在半空膠著,誰也不肯退讓半分,沉曄道:“文恬自然同去。”

阿蘭若愣了一愣,笑道:“有文恬在免得我倆途中打起來,也好。”

兩日後,岐南後山梧桐照日影,清風送竹濤。

阿蘭若攜了一籃子自制的蒸糕煮糕煎糕安穩坐在竹舍外頭的敞地上,侯著息澤調息完畢,開門會客。沉曄冷冷瞧了她身邊的籃子一眼,沒說什麼,攜著文恬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