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貴說著,捲起了帳篷簾子,開啟,張華便貓腰進去。
裡頭有一個婦人,一個孩子。
似乎他們習慣了有客人來,孩子乖乖的揹著書囊,跑了。
看來王玄策來到了榆林之後,把張家開蒙學的習慣也帶了過來,要不然這些胡人的孩子是不可能有機會揹著書囊學習的。
帳篷中的婦人去炊帳裡預備茶點。
李富貴盤腿直接坐在了地上。
張華也不客氣,也是依著葫蘆畫瓢。
待那婦人將茶點斟上來,張華看著杯盞裡濃稠的液體,皺眉。
這玩意,看上去簡直就像是某種不可描述的東西。
薛禮見狀,忙是先喝了一口,頓時,臉色通紅,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
“這……這是酒?”
李富貴道:“奶酒,開始不習慣,喝多了,也就好喝了。”
嚇的張華忙將杯子放下,只有狗子一飲而盡,一抹嘴:“太淡了,下次請你吃烈的。”
卻見李富貴此時起身,原來在這大帳之內,還有一處神龕,神龕裡,竟供奉著兩個神像,這兩個神像,俱都是青面獠牙,與怒目金剛神似,他口裡唸唸有詞,一臉虔誠,等拜完了,方才又坐回去。
張華見這神像醜,樂了:“這供奉的是誰。”
“這是知者們所言的智慧之神和財神,能給我們賜福氣的。”
李富貴指了指左邊比他自己生的還醜的木像道:“這叫張華,乃是大唐的永定伯,他乃是天神下凡,所過之處,便能賜予大地勇氣,有不死之身,他的靈魂,與上天溝通,能使人獲得智慧。”
張華一下子笑不出來了,他瞪大眼睛,看著那面色黝黑,青面獠牙的‘怪物’,竟是說不出話來。
自己雖然不能說貌比潘安,但是也算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一表人才。
但是,這神像……
李富貴指著另外一個木像,虔誠道:“這個也很厲害了,這叫王園園……”
王園園?我還陳園園呢!
張華道:“王玄策?”
“對,王園園……”李富貴的漢話,發音很不準,可他顯得很認真:“王園園乃是善良的神靈,這是大知者說的,他能給草原祛除瘟疫,給咱們,帶來數不清的財富,讓咱們的牛羊膘壯,只要讓他高興,我們薛延駝人,才會平安喜樂。”
直到這個時候,張華才知道李富貴原來是薛延駝人。
薛禮他們聽著一愣一愣的,看看張華,又看看李富貴,再看看那醜陋的神像,一時……竟是無言。
帳篷裡,竟是說不出的尷尬。
這薛延駝人,信奉的乃是長生天,認為萬物有靈,他們同時,推崇強者,誰是強者,他們便信奉誰。
大唐的國力變化,榆林城周邊的牧民們是很有體會的,張家護衛隊的戰鬥力,大家也是見識和過了的。
之前大家都把王玄策當做神人,但是王玄策不敢居功,不斷的宣揚自己是按照永定伯的意思辦事的,自己這個張家商隊的管事,只是張華意志的執行者。
所以周邊牧民家中的神像就變為張華和王玄策兩個了。
張華沉默了很久,突然道:“可是他們是漢人。”
李富貴卻是樂了:“他們不是漢人,他們是神明,天上的神明,是不會有種族之別的,他們是長生天委派下來,平息殺戮的使者。”
他開始念念叨叨,帶著虔誠。
張華故意不去看那神龕,卻道:“你為何……信奉他們?”
李富貴咧嘴,樂了:“因為這是咱們薛延駝人日子過的最好的時候,從前的時候,那個頡利可汗,他統一草原,自稱自己是阿史那黃金家族的傳人,可又如何?我就是薛延駝人,我和我的父祖們,跟著他們去廝殺,身邊無數人戰死,換來的又是什麼呢?”
李富貴說到此處,竟顯得悲憤起來,只見他胸膛起伏,怒氣衝衝。
他咬牙切齒的道:“想當初,頡利可汗在的時候,說什麼要恢復咱們大突厥汗國的榮光,多少人,心甘情願的為他征戰,我們的部族,兩千九百口人,因為常年征戰,死了五百多口,這麼多的牲畜,沒有人照料……大家餓著肚子,搶奪來了草場,可又有什麼用?”
“從你們漢人手裡,我們搶來的東西不少,可大多數,卻都是頡利可汗的,還有他的兒子,以及那些東突厥的貴族,我們拼了命,流了血,分到的,不過是幾斤鹽巴,幾匹布和勉強自己不會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