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手遭殃。
他的眼睛再次看了一下羅賓,羅賓也正看著他。少年明亮的眼睛讓他心頭莫名地發緊。把劍刺進這孩子的心臟——這只是一個殺手的工作,僅僅是工作而已。他說服自己,但心中卻又想起先前這孩子聲音裡深邃的憂傷。
這場心理鬥爭——其實也說不上鬥爭,只是略微猶豫而已——馬上就結束了。塞文的手落在劍柄上,他的責任感勝利了。
“塞文……哥哥……”羅賓突然說道,這個稱呼讓塞文和羅莫同時一愣,“有個事情……可以嗎……”他有些害羞地說道。
“說吧。”塞文平靜地回答,手也暫時離開了劍柄。
“我想……去洗澡。”花了好幾秒鐘之後,羅賓才鼓起勇氣說道,“好容易來城裡……我現在身上很……不舒服……”
“我記得這裡有浴室的。”塞文不以為然地回答,“現在肯定空著。”
“……這裡的浴室……很髒……而且門是漏的……”他聲音又輕又細,同時吞吞吐吐,一副十分羞澀的樣子。不過話說回來,這也難怪,就以羅賓平日來說,他即使大小便都是躲得遠遠的,到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獨自解決。
“可是我們得在這裡等湯馬士大人。”羅莫說道。少年用乞求的目光看著塞文。
塞文和羅莫對看了一眼。從羅莫的表情上,塞文有些驚訝地發現對方已經贊同了。
“好吧。在下留在這裡等待湯馬士大人。”羅莫說道,“僅僅去洗一個澡應該沒什麼危險的,只要選擇單人浴間就可以。對了,澡堂在城裡的哪個地方?”
“就在城門口附近……我進來的時候看到了。”
太陽的光芒從天空落下,將地上人們的影子壓縮到一天最短的距離。此時是中午時分,而集市上的喧囂依然在繼續。街道上車水馬龍,行人不得不靠邊前進,同時還要忍受那些精明商人的騷擾。一輛車子從路中間駛過,擠得行人不得不向路邊作最大限度地靠攏。
“先生,要香腸嗎?一個銅子三根。”一根叉在木叉上的香腸猛地被遞到塞文的面前。木叉後面是一張商人精明而溫和的臉。塞文字能地想拒絕,但在此之前,叉子的目標就轉移到他身邊的少年頭上。
“小弟弟,這個很好吃哦!”看到羅賓臉上清晰的慾望,商人大受鼓舞,立刻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發動一系列攻擊,“又香又脆,外焦裡嫩……聞聞,多香啊……”
塞文也看到了羅賓臉上的表情,同時想起他們還沒有用午餐。看著少年饞涎欲滴的表情,塞文的手伸進包裡拿出來了幾個硬幣。
“您的香腸,先生。”
“謝謝,塞文……哥哥……”
“哥哥?”塞文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想起先前少年就用這個稱呼來稱他。羅賓最多不過十五歲(前面說過,很可疑的年齡),而塞文起碼有三十歲——他的年紀超過這個少年至少十五歲,甚至有二十多歲,這樣大的差距卻居然被稱為哥哥。
那麼是自己看起來很年輕?不,這不可能。塞文很清楚自己現在的外貌特點。風塵僕僕的衣著、飽經風霜的面容,鬍子拉碴的,這樣子絕對不會讓人低估自己的實際年齡的。
“因為我覺得塞文先生很像我的哥哥。”看到塞文露出疑惑的表情,羅賓一邊吃一邊解釋。
“你的哥哥?”如果沒錯的話,這個孩子是獨子……他是曾經有一個哥哥,那也是他出生之前的事情了。
“媽媽曾經告訴過我……我有一個哥哥。總有一天他會來找我……”羅賓靦腆地笑著,“一個溫柔而強健的哥哥,他會保護我……那天塞文先生跳上車的時候,我已經嚇得迷迷糊糊的,心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哥哥來救我了。”
塞文淡淡一笑,心中疑惑完全消失。母親告訴他他有一個哥哥,沒錯,還經常有母親告訴孩子他的父親是國王呢——那只是母親為孩子編織的夢而已。也許僅僅是給孩子的夢。
“我可以叫你哥哥嗎?”少年又問了一句。
“隨便。”塞文回答。殺掉這個孩子只是工作——單純的工作而已。作為個人,塞文對這個孩子並無恨意,也沒有必要終結他美好的夢想——讓他帶著美好的夢想死去也是一件好事。他和少年之間的關係也僅僅是金錢而已。湯馬士僱用他來保護羅賓,而霍爾曼則讓他殺掉羅賓。塞文相信整個過程不會有任何痛苦的,劍刺進心臟那一瞬,人就會肌肉緊縮數秒,然後鬆弛,一切就會結束了。不會有任何多餘的痛苦的。
沒有閒雜人的澡堂正是合適的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