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膠布還貼著未撕下,他已經手舞足蹈起來,深邃如大海的藍眼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臉左側因為笑容現出一個淺淺的梨渦,整個人像發現糖果的孩子一樣興奮。
好吧,作為她的上級醫師,這個傢伙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
必須承認,羅傑斯是個很英俊的男人,但是白薇腦子裡冒出的第一想法並不是這個。
看到高興異常的羅傑斯,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傢伙的驚人之舉或許並不止往自己心臟插導管而已。
他能在這條荊棘遍佈的探索之路上走多遠?白薇忽然覺得有意思了。
接下來,她需要了解住院醫師的日常工作要求,今天晚上需要留在醫院值夜班。報道當天就上崗,還是夜班,白薇並未感到不滿,心臟外科本來就是一個特別辛苦的行業,心臟病人的情況往往在剎那間變得不穩定,因此常常半夜三更出現緊急響鈴召喚。
再加上這個學科在1929年還十分不完善,選擇該科的學生少,人手相比其他科室顯得稀缺許多。
“給他一針腎上腺素!”晚上九點的心外病房,病床上的老人瘦的幾乎能看見骨頭,像具木乃伊。羅傑斯按壓他的胸部緊急進行心臟復甦,快速給出指令,讓白薇給他注射以刺激衰弱的心肌。
病人情況穩定、完全搶救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
羅傑斯走出病房,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側頭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白薇,評價道:“操作很穩,我不喜歡手忙腳亂的新手,希望你能這樣保持下去。”
“我會的。”
羅傑斯輕輕笑了一下:“別把話說得太滿,今天還只是第一天而已。心外科裡頭的病人不是老人就是小孩,個個棘手,沒一個好伺候。女人選擇幹這行,自討苦吃。”
白薇神色淡淡:“您有性別歧視?”
“隨便你怎麼想,反正我說的是真話。”羅傑斯伸了個懶腰,雙手揣在白大褂裡,慢悠悠往前廊走去:“我準備下班回家了。再見,親愛的海倫小姐,請盡情享受你在霍普金斯的第一個夜班吧。”
白薇望著這個男人越走越遠的背影,上午的時候他對自己展現的些微諷刺的笑容再次浮現,她放在口袋裡的手緩緩收緊,耳邊彷彿又響起大哥的警告。
“薇薇,你選什麼不好,偏偏當醫生?女孩子做這個很辛苦,你犯不著,白家養得起你!”
性子溫和的二哥也加入這場激烈的勸說:“薇薇,我們別和子璋鬥氣,你才十六,年輕得很,好男人多得是。我們想想清楚再決定,好不好?”
那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三天,上一世的記憶清晰,這一世的身體卻因為離婚而鬧自殺。前夫是個家世和才氣俱佳的文人,卻也有中國許多文人所謂的“通病”——多情。他愛上另一個女人,毅然決然要中斷這段父母之命的婚姻。
“我和你沒有共同語言。”——前夫的話無情地否定掉她的價值,柔弱的大家閨秀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故而,當白薇在病房裡甦醒的時候,脖子上還有明顯青淤的痕跡。她一陣茫然地盯著醫院雪白的天花板,忽然頭痛欲裂,這具身體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白薇彷彿局外人看電影一樣注視著這個女孩的生平。
可是看到最後,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權當自己是個有兩世記憶的人,如此而已。
“我想得很清楚,我要做醫生,心臟外科的醫生。”面對大哥二哥的百般勸說,白薇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堅定,不可更改。
大哥長長的嘆息似乎仍在耳邊迴響:“薇薇,既然決定了,就別後悔。”
我不後悔。這是我上一世的夢想和執念啊,為什麼會後悔?
站在霍普金斯夜晚空曠安靜的長廊上,白薇冷冷地想,區區一個羅傑斯,憑什麼讓她打退堂鼓?
第3章 看不透的男人
夜班最難熬的不是寂寞,而是如潮水般席捲而來的睏意。
比起咖啡,白薇更喜歡二哥從國內寄來的大紅袍,濃茶一杯醒神最好。二哥從來不屑假貨,他寄來的大紅袍,一定是唯一的那棵崖邊茶樹上的葉子採摘得來。
自己是不是有點暴殄天物?白薇出神地想。
這已經是她這周第三次值夜班,羅傑斯不因為她是女人而給特別優待,其他新進住院醫師是什麼任務,分給她的也是一樣的任務。
這個世界確實和她上一世的歷史不一樣,一戰過後就統一和穩定下來的中國,國內自由開放的風氣和男女平等的普遍意識,讓她即使離過婚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