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了車,車子飛速的在夜色當中行駛,而宋翰林也緩緩的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亦笙。
原來,為著中法大學拒絕招收已經在法國的中國留學生一事,宋婉華、牟允恩等等一群青年學生奮起抗爭,不但向中國駐巴黎公使館爭取了路費資助,組成代表團由巴黎出發,途經蒙塔日市、樂魁索、聖夏蒙,一路沿途宣傳演說到達里昂,更在要求被一再拖延拒絕之後,群憤激昂,一舉佔領了中法大學的聖依雷內堡,卻正是這個行動激化了矛盾衝突,也使他們逾越了法律的界限。
“法方出動警察干預,把他們關到蒙呂克城堡的監獄裡;不日便要驅逐出境,可是小笙,即便是婉華再不肯聽我的話,即便是她做得再不對,我也不能讓她受到這樣的對待。”宋翰林單手扶著額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亦笙雖是知道婉華有此計劃,卻未曾想到事情竟然會演變成這樣,眼見得宋翰林眼中的沉重和擔憂,只得出聲安慰道:“宋伯伯您不用太擔心,婉華姐姐不會有事的。”
宋翰林點點頭,卻又苦笑,“我就不明白了,家裡明明什麼都為她安排好了,她卻偏偏要自己去鬧騰,為了那些個虛無的理想、主義,把自己弄成這樣。她自小嬌生慣養,我原來想著封鎖了她的經濟來源,她自己瞎起勁一會兒也就過了,現在倒好,她受這樣大的罪,卻還偏偏甘之如飴,若非她自個兒犟著不肯跟警察鬆口,我又何必大老遠把你折騰過來,有時候真是氣得不想再管她了,由得她自生自滅去,卻一閉眼就會看見她在監獄裡的樣子,瘦得皮包骨頭似的;真是上輩子欠了她的。”
亦笙見了宋翰林這樣,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父親,在心裡暗暗起誓,自己絕不要有這樣一天,讓父親這樣難過和神傷。
宋翰林調整了下自己的情緒,轉向亦笙笑了笑,“還是你爸爸有福氣,生了你這麼個乖女兒,這樣聽話。”
亦笙搖了搖頭,小聲道,“我也很不好,總要爸爸操心,小時候老纏著他放下公事來陪我,又總和音姨不依不饒惹他傷心,到長大了,也不能在他身邊陪著他。”
宋翰林拍了拍她的手,“婉華要有你一半懂事,我就心滿意足了。”
亦笙忙道:“宋伯伯您也不要太責怪婉華姐姐,她只是有她自己的想法,並且能夠很勇敢的去堅持,我記得您以前教導過我們,要堅強和勇敢,您看,至少在這兩點上,她和您期望得一模一樣。”
“可我總是不明白,婉華又不是窮人,也不需要改變什麼命運,為什麼偏偏就選擇了共產主義這一套信仰來堅持呢?而退一步講,即便她是窮人,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完全可以透過旁的途徑,譬如說努力奮鬥,白手起家,這樣有什麼不好?許多資本家也都是窮人出身,為什麼一定要透過打倒資本家來改變命運呢?”宋翰林的眼中充滿了困惑。
亦笙輕問:“宋伯伯您和婉華姐姐談過沒有?”
宋翰林又苦笑了下,“談過了,我還問她,難道你覺得你的父親和盛伯伯也是壞人,也需要打到?可是她說,她知道我們是好人,然而在資本家當中,這樣的好人實在太少了,絕大多數的資本家都是吸血蟲,殘酷的剝削工人,榨乾工人的每一滴血,還販賣鴉片,做盡一切壞事。”
宋翰林說到這裡,輕輕嘆了口氣,又轉了話題對亦笙道:“太半夜裡把你從睡夢中吵醒,宋伯伯實在是對不住,現在時間還早,你就先在車上睡會兒吧,等到了我再叫你。”
亦笙明白宋翰林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說下去,遂點點頭,應了一聲好,然後閉上了眼睛。
第二十回
“爸爸,我還有朋友在裡面,你幫幫他們,讓他們一道出來好不好?”剛由法國警察帶著出來,一見到父親,宋婉華便明白自己已經獲釋了,再顧不得其他,急急上前拉住宋翰林的衣袖便開始哀求。
雖然她說的是中文,法國警察是聽不懂的,可是宋翰林還是被嚇出一身冷汗,二話不說,將宋婉華拖出了蒙呂克城堡的監獄大門,雖然用的是中文,卻還是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你小聲些,你以為你是怎麼出來的,若非是我四處奔波極力撇清你與這件事情,與他們那幫激進學生的干係,你能那麼容易獲釋?你現在居然還想要再攪這灘渾水,去救他們?”
宋婉華看了父親半晌,忽然一言不發,轉身便朝著監獄大門的方向走去。
“你要做什麼?”宋翰林大驚,一把拽住她的手。
宋婉華轉過頭來看著父親,“爸,你第一次來看我的時候我就說過,我自己做過的事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