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關上,再進臥室把臥室門也關上了,那聲音和味道終於輕了一些。
“要不要喝點兒水?”我捧著水杯忐忑的問嚴默。
我發現我現在越來越敏感,我覺得剛才嚴默的那個痛苦且驚慌的表情中好像還夾雜著一些……怨恨。我不知道他的怨恨是不是針對我,但是我就是覺得渾身不自在。
依舊是沉默,沒有聲音,什麼聲音也沒有。
“那就睡吧,有什麼事兒叫我。”
我尷尬的把水杯放在床頭櫃上,然後蹲在嚴默床邊想要重新幫他把左腿上的繃帶纏好,這是醫生叮囑過的事情——不穿假肢的時候儘可能24小時都綁彈性繃帶。
可誰知道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嚴默卻粗魯的伸過手來一把從我手中搶走了繃帶,然後狠狠的把繃帶扔到了地上,接著用左手臂遮住了眼睛。
這次茫然的人換做了我,我又在那裡蹲了一會兒,才幫嚴默把被子蓋好,然後默默的站起來繞到床的另一則,關了燈,躺下。
大概是剛才那覺睡得太早已經睡飽了,或者是被弄醒瞌睡蟲跑了,又或者是被嚴默剛才的動作嚇到了,反正我現在根本睡不著。
頭疼,腦袋裡都是各種搖滾樂的聲音,吵得我的頭快要炸開了。
除此以外,我覺得心裡也難受的慌。嚴默不在的時候,我們天天簡訊電話感覺倒離得很近;可現在他明明就在我身邊,我卻覺得離他好遠,我走不進他的世界,或者說他不允許我走進他的世界。
我眼睛又開始發酸,卻使勁的忍住不讓眼淚流出來。
我不知道嚴默為什麼要拒絕我。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了嚴默沙啞的聲音:“咩咩……對不起,睡了嗎?”
“還沒,是不是腿疼?我去給你拿止疼藥。”我擦了下眼睛,想要開燈起床去藥箱中拿藥給嚴默。
可是嚴默卻一把按住了我的身體,用他那不知為何變得沙啞的嗓子繼續對我說到:“別開燈!我……我腿不疼,能不能陪我……說說話?”
“嗯!”黑暗中我往來默身邊靠了靠,緊緊的拉住了他的手;我覺得只有拉住他的手,他才不會消失。
我洗耳恭聽,可嚴默卻又開始沉默不語。但是這次我學會了耐心等待,不催他、不問他,只是緊緊的握住他的手——為了他,更為了我,我不能鬆手。
不知又過了多久,他開始輕撫起我的手來,接著我終於聽見他聲音乾澀的對我說了起來:“我剛才夢見……他們要鋸我的腿……我想跑卻被他們綁了起來……我求他們,可沒人理我……我不知道他們是誰……我很害怕。咩咩,我害怕,為什麼?為什麼要鋸了我的腿啊?!”
我這一天的眼淚終於在這一刻洶湧而出,在嚴默問出這個問題的那一刻我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我從沒想過嚴默會這麼直白的問這個問題。我能說什麼?這只是個意外?請坦然接受?
於是我只能抱住嚴默的胳膊哭著對他解釋到:“當時情況很危險,切割機在現場切了20分鐘,當時你的腿已經斷了……如果……如果不做手術,失血過多會危及到你的生命的……嚴默,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別怕,現在有我在你身邊,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咱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別怕……”
我覺得我的回答很無力,我除了給他講明道理,安慰他別怕,其實什麼也做不了——我無法把嚴默的腿接回來,也不能代替他害怕,更無法體驗嚴默現在的感受。我只能向他承諾我會陪著他,可我不知道我在他身邊陪著他對他到底有沒有實際意義,我把握不好。
如果當時讓嚴默自己選擇,我不知道他會選擇生命,還是選擇他的腿;如果換作是我,我也許更願意……
可我還是在拼命的對他說著、解釋著。我害怕我的話會停下來、我害怕房間會安靜下來,我要用話語填滿所有的空隙,因為我最害怕的是嚴默現在這樣顫抖的哭泣的樣子,他這個樣子讓我覺得自己的心又一次碎了。
“我知道,”嚴默就那麼哭了一會兒,終於吸了一下鼻子,然後安慰我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像在笑似的對我說到,“我知道是不得已的,我知道那是時間最正確的先把,我早就想明白了,我不是怨誰。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剛才就會夢到了那個場景,然後就又害怕了。好了,我不想了。現在,只要你在我身邊……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我就不會再害怕了。咩咩,別笑話我,又讓你看到我沒出息的那面了。”
我感覺到嚴默的眼淚滑落到了我臉上,流到了我嘴裡,鹹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