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跟我說:“咩咩,我去趟醫院,你是回家歇會兒還是去上班?”
“我和你一起去醫院。”我心裡不痛快。嚴默都答應給那個小李想辦法湊錢了,她至於這麼一遍又一遍的催命似的給嚴默打電話嗎?嚴默又不欠她的!
車還沒進醫院停車場就已經明顯走不動了。我們車子的四周人山人海的:焦急的父母、哭鬧的孩子以及兜售著商品的小販……也是,全國各地有病的孩子都湊到這裡了,能不亂嗎?
我非常煩躁,心裡堵得厲害。
其實從小我就特別抗拒去醫院,尤其是兒童醫院,大概是小時候太常來的緣故。
因為我的先天性心臟病,加之從小身體就弱,三天兩頭的感冒發燒,所以有一陣子我爸媽幾乎每個星期都要帶我來一次兒童醫院。兒童醫院給我留下的記憶不是打針就是輸液,要不然就是抽血、照片子。那時候每一次我爸媽都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把我扭送到醫院。
嚴默大概察覺到了我的緊張,從下了車就一直緊拉住我的手,可是身邊孩子們的哭鬧聲還是讓我心煩意亂,尤其是越朝住院處走去,心裡就越是亂。
我雖然身體弱,但小時候從沒住過院,因為我媽不捨得,她寧願整夜整夜抱著我坐在醫院走廊裡輸液,也不忍心把我一個人丟在醫院裡。
其實我第一次住院就是我流產大出血那次,在醫院裡躺了一個月,雖然我爸媽天天到醫院陪我、看我,但我還是害怕的厲害,不止是因為第一次住院,更是因為嚴默拋棄了我,那是我自己在醫院待的時間最長的一次。可是去年我在醫院待的時間更長,先是嚴默在醫院住了好幾個月,那陣子我雖然天天去看他,但心裡沒有一天是舒服的;再後來我因為胃出血又住了院,那次也是每天都心慌得厲害。總之,住院處給我的感覺真的非常不好、非常壓抑,越走近住院處越有一種生離死別的感覺。
小李早已在走廊裡等候,一見我和嚴默就迎了上來,兩隻眼睛腫得像桃子一樣。
“大哥,大姐!”小李叫了我們一聲就又開始哽咽。
我不想理她,別過臉去看向別處,一個戴著口罩的光頭小孩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分不清他是男孩還是女孩,只是眼神看起來很成熟,完全和他那個小小的身軀不能聯絡到一起去——那種生離死別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了。
“小李,彆著急,這是一萬,剩下的我再想辦法,也許這個月就能把錢給你。”我聽見嚴默的聲音。
我很想向小李吼:“我們把房子都賣了,這回你滿意了吧?”
可是嚴默依舊緊緊的拉住我的手,於是我什麼也沒有說,只聽見小李一個勁的道謝。
“虎子怎麼樣了?能去看看他嗎?”
“昨天我把錢交給醫院,今天早上虎子就進了無菌倉。”小李一邊說一邊把我們往無菌倉方向帶,“醫生說已經在骨髓庫裡找到合適的配型者了,如果錢能湊夠,10天后就能進行骨髓移植手術。大哥拜託你了,是你給了虎子第二次生命!”
“別這麼說,我會盡力的。”
我感覺到嚴默的手在顫抖。
我們進不去無菌倉,只能隔著玻璃看著病床上那個有些虛胖的光頭小男孩。小男孩穿著卡通圖案的病號服,一聽見小李敲玻璃的聲音馬上轉過了頭,臉上還帶著笑。不難看出小男孩長得挺好看的,雖然臉色不如一般小孩兒那麼好看,樣子看起來也很虛弱,卻不失孩子的天真與稚氣。
“虎子,乖。”小李貼在玻璃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叔叔和阿姨來看你了,你要聽話啊。”
突然之間我的情緒就崩潰了,我從嚴默手中抽出了手,摟住了小李的肩膀。我想,如果我是媽媽,我也一樣會不顧一切的要救我的孩子,不惜一切代價,不管別人怎麼說。
真的是這樣嗎?可是我曾親手殺死了我三個孩子啊!
我聽見我對小李說:“剩下的錢明天給你送來,你別太著急,虎子會沒事兒的。”
“嗚……”小李反身扎到我懷裡哭了出來,“謝謝你大姐,你和大哥都是好人,你們一定會長命百歲的!我替虎子謝謝你們!”
說著小李又要下跪,我攔住了她,沒再和她說話。
只是拉了拉嚴默的手,小聲的說:“走吧。”
坐進車裡,我給銀行打了電話,告訴他們明天我要取30萬。掛上電話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我真的再也不想來醫院這樣的地方了。
“咩咩,謝謝你。”嚴默小聲的說,“我會盡快把錢還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