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間裡,此時正身處那碩大的按摩浴缸之中……
我手腳並用爬到浴缸外,猶如死狗一般在地上趴了好久,忍不住心中陣陣驚懼,天啊……這是什麼樣的一種力量……
稍作恢復後我爬起來衝進臥室,盤膝坐在地上開始念出竅訣,我不能放著柳兒不管,她遭此變故都是因我之故!心思不寧,唸了三遍才唸對。可是,不知被什麼力量所禁錮,我一時脫不了殼了……
咒語竟然失了靈……
我急得抓耳撓腮,抽了根香出來點燃放進之前用過的瓷盤中,然後燃請安符。符一燒完,香頭便滅了,一連三次都如此。看來,朱婆不願意來見我。我氣的跳起來,一腳踢飛了瓷盤,焦躁如困獸般在床前那三尺空地上來回踱步,踱著踱著,忽然想起,朱婆不肯相見,我還有祖奶奶啊!於是三下五除二扒下身上溼衣服,手腳攤開呈大字躺進柔軟大床。
閉眼一陣後,心緒漸寧,墮入夢境。
張眼看見一線木廊,長而悠遠,簷口微翹,撐頂木柱每九尺而設,圍欄略成弧形,立柱簡密,古拙得很。木廊外便是清清水道,白牆黑瓦的民居依水而立,烏簷高低錯落,正是江南水鄉特有妙景。
我顧不得欣賞,沿著長廊疾步,走著走著幾乎小跑。廊盡頭往下走三級臺階,便是一個親水平臺,風略急一些,水便漾了上來,打溼了麻石方磚地面。我撫著胸口喘氣,對著坐在平臺中央一隻搖搖椅中正怡然自得的白胖老太太的背影叫道,“有沒有搞錯啊,躲這麼深!”
祖奶奶將椅子搖得咯吱作響,頭不回,也不理我。我跑到她身前,見祖奶奶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目光空空,似沒有焦點。
祖奶奶在生氣……
我決定先發制人,撲到在搖椅下雙手抱著祖奶奶的腿,嚎哭起來,“祖啊奶奶…嗚…我差點就,啊,看不見你了……哦,不是,是差點就要跟你在地府相見了…嗚…那個李啊家的困陰局啊…嗚…差點就,啊,困死我了啊……”
祖奶奶努力想維持著生氣樣貌,但被眼睛出賣。她的瞳孔中有了焦點,眼珠子左右掙扎了一下,最後終於落在我身上,與我目光對視的那一刻,祖奶奶皺眉驚問,“困陰局?你,你見著了?這怎麼可能?”
“自然可能!我不但見著了,還差點死在裡面!”我委屈的回答,跟著嘮叨起來,“我這不是按照您的吩咐來了東邊麼——呶,現在我就在H市——然後接了一單生意。一個老宅,裡頭困了好幾千只鬼。這宅子不但困鬼,還困修行的人!我進去後就被困住了,困了整整一晝夜!除了困陰局,我想不出其他陣法有這麼大威力……我,我在那陣裡頭遇見了一個女鬼和一個男鬼……哦,不是,是鬼差……噢,我是說,那個男鬼是個鬼差……還有,那女鬼居然知道您的名字,叫您‘鏡鋌’。她看著可比您美的多小的多身材也妙的多……哦,不是,我沒有詆譭您外貌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她比您小,道行估計也沒您深,但竟然直接叫您的名字,真是好生無禮!我本來想替您教訓她一下,但是她先跑了,我想,窮寇不是莫追嘛,就,那啥,算了……後來,我救了另外一個女鬼出來,這個女鬼很可憐,我想幫她完成心願,但是,似乎可能好像大概,十有八九,弄巧成了拙,她心願沒完成反倒被鬼差抓了……”我越說越亂,簡直語無倫次,最後索性直問,“祖奶奶,您懂我意思麼?”
祖奶奶顯然沒有跟上我的跳躍性思維,瞪了我一陣,忍不住咚一下敲了我一個鑿慄,“話說那麼快做什麼?不會一樣一樣說麼?”
我摸著腦門暗暗賤笑,祖奶奶終於恢復了正常。我寧肯她罵我鑿慄我,也不想她裝深沉對我視若無物冷淡我。
“那,我們先來說說困陰局?您不是說過咱家的困陰局陣從來沒人布過的麼?”我問,剛問完便後悔轉了口,“不行!這個不是最急的,祖奶奶,我需要您的幫助,我得把柳兒救出來……我,我知道我錯事……我不該擅闖了地府……但是,柳兒是無辜的,她受我連累,我不能就這樣置之不理啊!”
“你……你……”祖奶奶聲音發起抖來,是氣的,我知道,“你也知道你錯了麼?知道錯為什麼還要去做?”
“都怪我無知,都怪我逞能,我有罪我該死!”我求道,“祖奶奶,您能等一等再教訓我麼?您能不能先幫我打探一下柳兒現在到底怎樣了?只要柳兒的事情解決了,要打要罵隨便您!”
“我什麼都不知道!”祖奶奶繼續生氣,“也打聽不到!”
“不可能,您要是什麼都不知道,您生我什麼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