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凡澤忍著手腕處襲來的劇痛,扯了下唇,“我沒事。”他心裡腹誹這丫頭看著瘦,怎麼抱起來這麼重,嘴上不忘關心正事:“杜雨兮到底是怎麼回事?”
鍾艾顧不上回答他的問題,也顧不上方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拔腿就往外衝,手上撥通了杜子彥的電話。
電話一通,她急赤白臉說道:“你快去雨兮家裡,她可能自殺了!”
電話裡外的兩個男人顯然都被“自殺”這個字眼刺激到了,季凡澤遽然加快腳步,扯住鍾艾的胳膊,拽著她箭步流星走出遊樂園。
而杜子彥,全然因驚嚇過度語無倫次了:“鍾艾,你……開玩笑呢吧?你……再說一遍……”
“杜子彥,你聽好——”鍾艾腳步不停,加重語氣,放緩語速,有條不紊地吩咐說:“現在時間就是生命。你立刻打電話叫救護車過去雨兮的住處,然後聯絡物業,如果沒人開門就直接破門。我和季凡澤會盡快趕過來……”
“……好好好。”杜子彥立馬點頭如搗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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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在接到鍾艾的電話時,杜子彥的第一反應是對方誇大其詞、草木皆兵了,那麼在破門而入妹妹公寓的那一刻,他簡直是驚恐萬狀了。
浴缸,血水,割腕……
杜子彥這輩子第一次見到如此驚悚駭人的畫面,尤其是臉色煞白、一襲白裙躺在滿水浴缸裡的那個女人還是他的親妹妹,嚇得他差點當場暈厥過去。幸虧有鍾艾的先見之明,一同趕到現場的救護人員當即給已經陷入深度昏迷的杜雨兮進行緊急止血處理,然後抬上救護車,一路風馳電掣駛向醫院……
從近郊的遊樂園返回市區,至少需要一個小時車程,半道接到杜子彥的電話,季凡澤直接將車開到醫院。
走廊裡充斥的消毒水氣味湧入鼻息,刺激得人從鼻腔粘膜到心臟的每一根血管都緊繃著。腳起腳落,季凡澤一塵不染的手工皮鞋落在大理石地磚上,發出頻率稍快的悶響。在路上,他詳細詢問了鍾艾事情的原委,可她念著保護病人隱私的職業操守,就連對他都沒多說,只說了雨兮精神狀況不太好。震驚之餘,季凡澤亦感到一種莫名的沉重和擔憂。
VIP病房外的沙發椅上坐著位男人,人字拖、沙灘褲配居家T恤,顯然是急著從家裡出來,連衣服都來不及換。這男人深躬著背,頭埋得很低,屈肘抵在膝蓋上,乾淨修長的手指插在短髮裡,不安地揉搓著頭髮。
聽到從走廊盡頭傳來空落落的腳步回聲,他驀然抬起頭,赤紅著眼看向匆匆趕來的季凡澤和鍾艾。
“子彥,你怎麼坐在這裡,人怎麼樣了?”季凡澤問出這話時,深不見底的幽黯眸光停留在病房那扇緊閉的白色大門上。
杜子彥站起身,雙腿虛浮,打了個晃兒才勉強站穩,嘶啞的嗓音聽不出是哽咽還是慶幸:“撿回條命。”說著,他的視線從季凡澤身上轉到鍾艾那兒,喉結劇烈聳動兩下:“謝謝你。今天要不是有你,雨兮恐怕真沒命了。”
沒有性命之憂就是好事兒,鍾艾略微鬆口氣,“她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醒了,但是不見任何人,也不說一句話。”杜子彥抓了抓亂蓬蓬的頭髮,又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
心驚膽顫地折騰了老半天,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眼下的局面,“唉,要不是剛才精神科醫生來了,我居然不知道我妹跟我一樣,精神狀況有問題……”杜雨兮以前常年待在國外,兄妹之間雖然感情和睦,但交集並不多,杜子彥根本不清楚發生在妹妹身上的那些糟心事兒。
聽著他魔怔般嘮嘮叨叨,鍾艾和季凡澤沉默地坐到他身旁的椅子上,大手牽牢小手,兩人俱是一言不發。
作為心理醫生,鍾艾很清楚,精神疾病患者距離死亡並不遙遠,一條生命的終結甚至很可能就發生在一念之間。可現實不是理論,她是杜雨兮的心理諮詢師,也是她的朋友,發生這樣的事令她只覺痛心。
到底是有多絕望的人才會一心尋死呢?在死亡線上掙扎一圈被救回來之後,對輕生者而言可能更多的不是後悔和後怕,而是解脫的落空。就像那些求死不能的人醒來時,往往都會問“為什麼要救我”又或者“為什麼不讓我死了算了”,想必很多無解的心結和困境只會讓此時的杜雨兮愈加感覺煎熬和迷惘吧。
不知過了多久,杜子彥消停了,走廊裡靜下來,白熾燈光亮得刺眼。
又不知過了多久,病房的門忽然開啟了。
三人不約而同地抬眸看過去,只見一位護工模樣的中年婦女探出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