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幫著拍的照片,她都是自己拍自己。所以她幾乎沒有全身照,永遠只有自己的臉。
她對著通訊錄上那個名字看了許久,終於鼓足勇氣給他發了平生第一條簡訊。這號碼她是從梁夏手機上偷偷看來的。
她寫:為什麼他對我這麼好,但卻從來不碰我?
後面加個括號:我是菱角。
顯示簡訊傳送成功。菱角回頭往客廳看,蘇杭拿起了手機。
他回覆:因為他不知道他愛你。
菱角噙著眼淚按鍵:不信!
她把這兩個字重複了很多遍,滿螢幕都是。她用力按感嘆號。
他回:他自己也不信。
菱角寫了幾個字,猶豫片刻又刪除,躊躇良久,重新打出來,還是傳送:他喜歡宋姐姐。
蘇杭回答:可你想知道的是他會娶誰。
她問:會是我嗎?
回答:不知道。
梁夏在客廳吆喝:開飯啦開飯啦入席。
菱角走到飯桌邊,崔穎已經落座。菱角挨著她也坐下來,崔穎笑著拉宋般若:“咱倆換個位子吧這凳子我坐不慣。”
菱角眼神惶恐,臉上卻習慣性的在笑。
梁夏對她招手:“來坐我身邊。”
艾北幫她擺好碗筷:“過來吧過來吧,別不好意思。”
菱角臉都紅了,笑容從表情變成內心的倒影,移到梁夏身邊,挺直脊背坐下去。宋般若把幾道有辣椒的菜放在菱角面前:“你們都是四川人,應該口味一樣的。”
菱角瞪圓眼睛:“他是四川人?他告訴我是俱融本地人。”
艾北說:“他的話你也信。他沒告訴你他是阿拉伯混血已經很厚道了。”
梁夏突然滿嘴四川話:“我和你們說個笑話。麻雀和烏鴉一起擺龍門陣。烏鴉說,我是鳳凰噻!麻雀說,哪有你龜兒子這麼黑的鳳凰哦?烏鴉罵,你曉得個剷剷,老子是燒鍋爐的鳳凰噻!”
菱角嚷起來:“砍腦殼的!這些年硬是和我扯把子!”
奧斯汀說,將感情埋藏得太深有時候是壞事。如果女人掩飾了對所愛男人的感情,也許就失去了得到他的機會。
反之同理。可梁夏沒有掩飾。他甚至希望自己能愛上這個姑娘。馬克吐溫說人類行為的一**則就是,為了要使人很想幹某件事,只需把那件事弄得不易到手即可。女人們總有失卻矜持的時候,不是她們不明白,而是無法自控。
宋般若和菱角多麼類似。
梁夏把酒杯伸到蘇杭面前:“咱倆真得乾一杯。什麼也別說。”
於是蘇杭什麼也沒說。
回戒毒所的時間已經錯過,只能天亮再去。梁夏出了電梯掏鑰匙開門,突然停下來。他聞到一股異味。
煤氣。
濃度極高,如果這時候開門很可能會出現巨響之後火光沖天的後果。梁夏轉身從樓梯下去,然後給物業打電話。
在草坪上等物業處理的時候,始終跟在身後的菱角說:“你是不會忘記關煤氣的。我知道是老鮑乾的。他想炸死你。”
梁夏在草坪邊緣的水泥臺坐下去。菱角逆著月光而立,短裙和飛起的長髮使得她酷似電玩遊戲中的少女戰士。她的口吻也像個勘破生死的戰士:“你不要怕,我不會讓他害你的。”
梁夏忍住笑,說:“別忘了,誰都會死。只要覺得已經足夠,死就不是多嚴重的事。如果一直這麼活下去,我肯定比你早死。你比我小這麼多。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將來你要給我送終。”
菱角緩慢而沉重地搖頭:“你還很年輕,我都這麼老了。”
她凝視梁夏的眼睛,接著說:“我要是有你這樣的兒子就好了。可惜我沒這福氣。”
十六歲的菱角真的老了。她老得越過了愛情和婚姻,直接嚮往那兒孫繞膝的暮年,可就連暮年,都是那麼遙遠的奢望啊……
梁夏拉起她的手,她手心細嫩。梁夏把手指插/進她的指縫,緊緊捏住。
“雖然我記不清我媽的長相,但如果她和你一樣,叫我怎麼孝順她呀!”
“你要是我兒子的話,不要你孝順的,我只管對你好。”
“對我好,那是老婆的事。”
菱角在梁夏面前蹲下來,雙膝併攏,下巴墊住膝頭。梁夏這句話對她來說不那麼善意,她喃喃說:
“其實你不給我想頭。你要是給我想頭,我什麼都戒得掉。”
梁夏揉她的頭髮,卻不說話。菱角蹭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