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髮要是照這個速度掉下去,用不了個把月自家老爺就可以遁入空門了。
刑部尚書和心腹師爺商量了一個晚上,結論就是一定要好好伺候好這位“戰神”麥帥,哪怕麥帥明日裡就要上斷頭臺,頭一天夜裡也得全副的席面伺候著!
如此一來,阿麥在大牢裡的日子反倒是十分舒服起來,閒暇時間太多,便把以前許多來不及想、沒工夫想的事情都細細琢磨了一遍。某一日突然間頓悟了一件事情,於是發覺唐紹義此人也沒她想的那般良善,臨走也要拿那對耳墜慪慪她才算。
齊渙每日裡都會派個內侍進來問一句:“可有事要稟奏皇上?”
阿麥大多搖頭,偶爾會對大牢裡的飯菜提些意見,比如“這盛都菜口味太淡,叫廚子多放些鹽”,又或是“明日裡把清蒸魚換成紅燒的吧”!
那內侍的嘴角便不由自主地抖啊抖,回頭卻得吩咐獄卒照著阿麥的要求做了飯菜送上來。
齊渙終於按捺不住了,令內侍送了兩身衣裝進天牢,一身是精鋼打製的鎧甲,另一身則是錦緞衣裙。阿麥接了賞賜,轉身便放在了桌上,卻不忘交代內侍,“天氣暖和了,被子該換薄的了。”
內侍差點噴出一口血來,用手扶了牆蹣跚而去。
又過了一日,新後林則柔趁夜親自進入天牢,遣退了宮女侍衛,跪坐在阿麥對面,誠懇勸道:“麥帥若肯入宮,則柔願以後位相讓。”
阿麥打量林則柔片刻,揚眉說道:“那好,你告訴齊渙,我要見他。”
林則柔親帶了阿麥出大牢,入後宮,沐香湯,著華服,然後送進了齊渙的殿中。偌大的殿裡沒有一個宮人,已換下龍袍的齊渙跪坐在棋盤前,抬眼看向阿麥。阿麥一步步地走過去,在離棋盤丈餘的地方停下,沉默地看著齊渙,手上卻不急不緩的解開了衣帶……衣衫一層層的脫落,直至脫到只剩下身前輕薄的肚兜,這才在齊渙的厲喝聲中停下了手。
“夠了!”齊渙怒聲喝道。
阿麥將腰背挺得筆直,在齊渙眼前緩緩的轉了個圈,很是淡定的問道:“皇上,您看看我的這副身軀可還夠格做您的后妃?”
她的肩頭、妖腰側、後背、腿側……處處都有傷疤,箭傷、刀傷,還有鞭傷……齊渙閉了眼,仰頭片刻,澀聲問道:“阿麥,你就這樣不願留在我身邊?”
阿麥答道:“自我從軍以來,從編號為‘青一七八四’的小卒一路爬到江北軍元帥,都是我一刀一槍豁出性命拼出來的,沒有半分是用這身軀求來的。我為民絕情、為國棄愛,現在只剩下這樣一副身軀。現在,你要我用這副身軀來求生活了嗎?”
齊渙沒有回答,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站起身來,從地上拾起了阿麥脫落的衣衫,抿著唇角一件件又重給阿麥穿了上去。齊渙鼻尖微微冒出些汗來,將阿麥身前的最後一根衣帶仔細地繫好,退後一步細細打量一番阿麥,然後輕聲說道:“過來陪我下盤棋吧。”
阿麥看了他一眼,走到棋盤旁坐好,齊渙在她對面跪坐,笑道:“來吧,讓我看看這幾年有沒有長進。”
這幾年她四處東征西討,哪裡有工夫去摸此物,所以自然也沒有長進,果不其然,棋只剛下到一半,齊渙便輕輕地吐出一個“臭”字來。阿麥執棋的手微微一顫,落子便有了偏差。
齊渙默默看了那盤棋片刻,輕聲問道:“可還能悔棋?”
阿麥輕輕抿了抿唇,笑道:“落子無悔。”
齊渙便輕輕地笑了笑,拈子又落了下去,又落得几子,突然問道:“兵權在握,為什麼不反?”
阿麥淡淡答道:“唐紹義不希望我再起內戰。”
良久,齊渙才道:“不用像你父親一般死遁,我放你做個富貴散人,你愛去哪裡便去哪裡。盛都永遠有你的麥帥府,逛得累了就回來歇上一歇。”
阿麥不語,齊渙又說道:“難道你要帶著徐秀兒他們一同隨你四處流浪?劉銘還有楊豫都還太小,需要個穩定的環境,大了也需要個好前程。”
阿麥突然反問道:“是要留他們再盛都做人質嗎?”
齊渙一怔,終於怒了,“阿麥,我若就不放你,你能怎樣?你可會以死抗爭?”
阿麥抬頭看著齊渙,臉上掛著些許狡猾的笑意,簡單答道:“不會。”
看著她這樣的笑容,齊渙的滿腔怒氣一下子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半晌之後卻是失笑,“我為何要和你這樣一個女子置氣?”
阿麥卻立起身來,斂襟拜倒,“多謝皇上成全,阿麥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