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多少都有,只是原先的那個家再也無法挽回了。”
“女孩時常會想起那場災難,半夜夢醒時腦海中都是大卡車的轟鳴和溼漉漉的柏油馬路,那種感覺像鐫刻在記憶中一般揮之不去。就連僅存的家庭紀念,那隻布偶貓,可愛的小傢伙也在某一個深秋的夜晚穿過門洞,一去不返,再無蹤跡。就此,女孩所有幸福的回憶都支離破碎,離她漸漸遠去了。”
“不記得花了多久,女孩才從那段沉痛的記憶中走了出來,但是這一切並沒有完全過去。那是校園聖誕夜的表演現場,數千名學生圍觀,女孩有鋼琴獨奏的表演節目,然而當她觸碰鋼琴時,她忽然發覺自己的雙手在不自覺地顫抖著,完全按不住琴鍵,別說彈出一首完整的曲子了,就連簡單的演奏也做不到,但在平時的訓練時完全不是這樣的啊。”
“不成調的音符一個個蹦出,場下逐漸噓聲一片,女孩禁不住又想起了那個雨天,在鋼琴考級的路上發生的一切,眼前的視野開始變得模糊,頭疼欲裂,女孩慌張地從眾人矚目的舞臺上逃開,任憑身後的會場陷入到嘈雜之中。這是詛咒,無法擺脫的詛咒,女孩逐漸發現只要是涉及到多人矚目的場所或者舞臺,她的手就會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因此她無法再進行演奏,不僅僅是鋼琴,其他任何形式的比賽她也參加不了。”
“在經過了多次失敗的嘗試後,她終於得以接受自己的人生,被詛咒著的、不被需要的人生……本來這樣就這可以了,腐爛掉就行了啊……可是,為什麼……偏偏又是一個雨天,有人出現了,說要拯救女孩的那個人,他……”
講到這裡,王木楓終於泣不成聲,淚水連連沾溼了被褥和床單,輕聲的嗚咽在佈滿陰影的空間病房中持續性地響起。
一切都無從說起,我能理解王木楓的傷心和痛楚,但對於她心底最深處的悲切,我卻無法感同身受,這是人類感官的極限。
記憶如潮水般湧現。
那個身手矯健、雷厲風行的她。
那個一舉一動總是充滿了神秘的她。
那個揚起側臉苦苦思索、心事重重的她。
那個帶著狡黠的笑意,露出虎牙捉弄人的她。
那個明明非常膽怯、但還要嘴硬著說一往無前的她。
那個對著跨年夜的煙火雙手合十,默默許下心願的她。
那個帶著深切的悲痛眼神,斥責我不可能懂的她。
那個在暴雨中淚流滿面,和我相擁的她。
那個揹負著沉重身世,被無法擺脫的詛咒纏繞著的她。
一路走來,是在哪一刻無法自拔了呢?
我輕輕地將手伸進了被褥當中,握住了王木楓的手,纖細光滑,可以摸到骨節,但是卻又如此冰冷,我能感受到她的身體在不住地顫抖著。
如此沉痛悲慘的遭遇,每次想起時還是會如同夢魘般折磨著她,她欺騙自己說一切都已經過去,但至始至終都還在掙扎著從回憶中抽離。
“王木楓……”我剛想開口,卻覺得喉嚨乾澀難忍,話語就此中斷,連同胸口也像有什麼東西制塞著。
“為什麼,為什麼要給我希望……”,王木楓失神地說著,“我那天應該說過的吧,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你。我不願意告訴你我的事,因為我遠不如你想象中的那麼好……我擔心你喜歡的只是幻想中的王木楓,擔心一旦關係越界之後,你就會發現真實的我,一切再也無法挽回。因此乾脆保持著現在的距離就好了,這樣一定可以繼續相處下去,就不用懷抱著可能失去的痛苦了……”
這就是王木楓真實的內心世界。
為什麼要為這樣的事憂心忡忡、患得患失呢?我不由得感到一陣心疼,王木楓並不堅強,她只是在強忍著心中的悲痛,淤積在心頭的情感使得她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