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糧滿倉,雖不敢說富甲天下,卻也用不著那富貴親家來扶持。依我看來,金姑娘這樣的家世倒正正好,既不怕她貪了咱家的生意去扶持孃家,也不必因那親家勢大而行事顧忌。金家雖是小門小戶,但家世清白,脾性又與咱家投緣,何況還有那福壽相宜的八字命格擺著。便是娶她做正房奶奶,那也沒什麼不合情理。”
她一口氣說完,拿兩隻眼睛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拉過她的手放在掌心撫摸,嘆息道:“我早有言在先,咱們雖是博了個淮安富的名號,又雖說你那故去的二老爺是做過官的,然在這一輩上,到底只是平頭百姓,不必以高貴自居……聽你說來,那金家倒是合心意的,只是那金姑娘,我到底不曾見過。”
青玉道:“老太太要見她也不難。只管交給我來辦理。待時機成熟。我便安排那金姑娘到咱家一趟。讓老太太考究考究這位女子。”
老夫人點點頭。道:“你辦事,我自是放心地。”
青玉笑一笑。又問道:“那阿平阿喜那邊?”
“他們既喜歡那金姑娘。只管讓他們去折騰。咱們只看著雙方相處便是。阿喜看著跳脫。實則是個笨的;倒是阿平。面上木訥。心裡跟明鏡一般。到底還是像他哥。叫人放心。”
提起大孫子李承之,李老夫人既心疼又欣慰。
青玉是最理解她的,嘴裡寬解著,底下打著眼色與手勢。跟著她伺候的小丫頭們都是伶俐的,便都湊趣地講起笑話來,很快便逗得老夫人眉開眼笑,將那一番惆悵都衝了開去。
卻說李婉婷和李越之,雖然是虛驚一場,不過到底已經是十歲的孩子,雖然有個育人不淑的祖母,但於人情世故上到底也懂得許多道理。
哥哥李承之在外經營,總有許多辛苦之處,今日又酒醉回家,兄妹倆覺得自己應該去看望看望。
在家裡的時候,林媽媽張媽媽並不像在外頭似的亦步亦趨跟著,不過讓小丫鬟小廝們看著而已。
兄妹倆撇開了身邊的下人們,獨自來到李承之居住的明志院。
院中林木森森,即使是炎熱的盛夏,也自股清涼之意。許是因主人酒醉沉睡的緣故,雖也有下人們在廊下穿梭,但人人高抬腳低落步,噤聲不語,即使是見到這兩位小主人,也都只低聲地行禮打招呼。
李婉婷和李越之到了李承之的房門口,沒有直接進去,而是扒著房門悄悄地探出兩雙眼睛,打量房中的情況。
李承之的房間擺設十分簡單大氣,一看就知道是個單身男子的居所。
床榻處,紗帳低垂,隱約露出一抹平躺著的修長身影。帳外站著一名粉色衣裳的年輕女子,正是真兒,她將替大少爺換下的衣物交給一個小丫頭,命她出去盥洗。
“噓——噓——”
真兒聽到噓聲,扭身見到李婉婷和李越之,忙將一個指頭豎在嘴上,輕手輕腳地走過來。
“哥哥他怎樣了?醉得可厲害?”
真兒心中欣慰,臉上卻裝著嚴肅,道:“怎麼,不怕大少爺見到你們,要你們受罰麼?”
李婉婷和李越之羞愧地低著頭,半晌,才囁嚅道:“我們,我們知錯了。”
真兒摸摸他倆的頭,柔聲道:“放心罷。大少爺睡得很沉,你們若是想看他,便隨我進來。”
李婉婷和李越之頓時眼睛一亮。
真兒牽住兩人的手,一起躡手躡腳走到床前。
真兒挽起紗帳掛在鉤子上,李婉婷和李越之跪在地上,將下巴用一雙手臂墊著放在床榻上。兩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視著床上的人。
床前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倒不怕跪傷了膝蓋,真兒便也由得他們。
見兩人一句話不說,只是看著床上的大少爺,真兒曉得他們是真心關心兄長。平時吵吵鬧鬧的兄妹倆,今日這般溫馨的孺慕之情實在少見。她不忍心打破這份祥和,便端了水盆,悄悄出了房門。
“咱們哥哥長得真好看,阿平你說是不是?”
“恩。”
“哥哥鼻子真挺,面板真滑。”
“恩……你別摸他,會吵醒他的。”
“哥哥是不是瘦了?”
“恩,臉上沒有我們這樣嫩嫩的肉。”
李婉婷和李越之輕聲細語地交談著。
微風輕吹,拂動紗簾一角。窗外淡淡的花香傳進來,混著床上人兒撥出的淡淡酒氣,變成一種奇異的氣息,卻意外的很好聞。
“阿喜,奶奶說,哥哥少了個可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