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臺上殘留著一地的紙片,還有幾面被人折斷了旗杆的旌旗,五顏六色的旗幟被無數雙腳憎恨地踐踏過唾棄過,早就失去了它本來的色彩;主席臺上,幾位體育場的工作人員正拖著沉重的腳步,收拾著茶杯桌布和桌椅,主席臺對面那副“足協,洗了睡吧”的橫幅,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被人掛出來,黑色的大字就象一篇篇血淚交集的控訴,在忽起忽停的許許夜風中緩緩擺動著……
幾個助理教練和替補隊員拖著更為沉重的腳步,在草坪上挨個勸慰著就象被抽掉全身筋骨和精氣的隊員們,段曉峰,這個已經三十歲的大男人坐在草稞裡,雙手緊緊地摟著自己的雙腿,被涔涔汗水溼透的頭髮深深埋在膝蓋中,就象個孩子一樣嚶嚶唔唔地哭泣著……
歐陽東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從主裁判鳴響終場哨引那一刻起他就再沒有挪動過位置,他的手軟綿綿地低垂在自己的身邊,使勁地揪扯著早就被對手撕扯出來的運動衫,手臂神經質地抽搐著;他的大腿上還有一條血淋淋的傷口,殷紅的鮮血把他白色的球襪上端浸溼了好大一團,暗紅色和白色糾纏在一起;他就象一個貧血的人一樣嘴唇灰白,腮幫子上一條肌肉不停地跳動著……
第十章 他鄉異客(六十一)
我們的足球夢想又一次終止了……
“技不如人!亞洲二流!”一個比那些足協的大人物還要大許多的人物在觀看了這場比賽之後,當著一眾媒體面無表情地說道。
這句蓋棺定論的評價成為第二無數報紙體育版的頭條。
這句話為接下來的足協總結定了基調,同時,也找到了一個再好不過的藉口。不是足協不盡力,也不是教練組的水平有多低,只是因為我們的球員們技術不過硬、意志不夠堅定、對教練組的技戰術安排理解不到家、沒有擺正他們自己的位置,在心理和行動上都不重視對手……也因為我們的對手都是亞洲一流,在這種我們不願意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的差距面前,我們最終止步在足球盛宴的大門前,這很正常嘛,很符合現實嘛……
“……伊朗、沙烏地阿拉伯、南朝鮮和日本,這些隊伍就是亞洲足球的第一集團,而柬埔寨、寮國和馬爾地夫這些東南亞國家,他們便是亞洲足球的第三集團,剩下的,就是龐大的第二流隊伍……”外圍賽的總結會上,所有的發言都圍繞著“亞洲二流”這個基調,一位足協副主席代表國家隊領導班子做了非常尷尬且異常空泛的總結,他發言的核心不是圍繞著隊伍技戰術上的得失,也不探討失利的根源,更不提什麼具體的責任和處罰。“大家要看到,生氣勃勃的國內聯賽讓我們的隊員一方面腰包裡塞得鼓鼓囊囊,另一方面,他們的意志品質還有技戰術水平卻在背道而馳,這既與隊員們素質不夠職業有聯絡,也與他們所處的環境有聯絡,媒體的追捧、球迷的溺愛、俱樂部的縱容,還有我們足協的監管不力,統統有聯絡。不能從這個根子上解決足球的弊端,那麼,不要說一年兩年,即便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上百年,我們還是不能實現我們的口號——衝出亞洲走向世界!”他低頭揭開自己的玻璃茶缸,輕輕地吹開漂浮在水面上的幾朵茶花,抿了一口。
國家隊管理部的頭頭,同時也是足協的一位副主席,立刻就接過了話題:“我們和伊朗南朝鮮這些亞洲一流隊伍之間的差距至少有兩個球,而這龐大的第二集團和極少數的一流隊伍之間,還有兩三支準一流隊伍,比如我們的下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對手,在足球競賽水平上,他們也至少領先我們一個球……同志們,現在是該我們反思的時候了,我們再不能躺在過去的功勞薄上,”他頓了頓,忽然發現自己說走了嘴,這“過去的功勞薄”一說似乎找不出什麼依據,他只好模糊地咕噥一句把這一句話圓寰過去,“不過這次失敗也有一個好處,它清楚地告訴我們,我們和世界,不,亞洲先進足球水平的差距到底在哪裡,到底有多大,在未來的四年中,我們應該從哪些方面去彌補這些差距……”
總結大會的內容並沒有公開,只是耳朵比兔子還長的記者們還是有足夠的手段打聽出一個大致的情況,有關這次總結的各種新聞報道鋪天蓋地般地拋灑出來。
“亞洲二流”,這一斷言無疑傷害了球迷的熱情,他們寧可相信自己的隊伍是時運不濟,也不能接受這個無端的虛妄評價。
憤怒的聯賽贊助商立刻就對足協表達了自己的不滿,這種說法無疑傷害了他們的利益,他們每年掏出的大把大把的金錢,難道就是為了一個亞洲二流的聯賽來捧場?這是對他們蜚聲國際的品牌的一種褻瀆!
最受傷害的卻是那些在比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