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暗自欣喜躲過一劫,忽然耳邊響起低沉醇厚的聲音。
“這位便是供奉大人。”太子目光一掠,掃過眾人不以為意,甚至帶著微微嘲諷鄙視的眼神,聲音一頓,忽然又加上一句,“也是國師大人的弟子。”
滿場寂靜。
喝酒的把灑在錦衣上,吃菜的吃到一半正哽在喉中,面露鄙夷的忽然五官僵硬,所有人都展現出同一個表情——目瞪口呆。
只有一個人,適才出言侮辱供奉大人的那位少年,面色煞白,眼前已開始發黑,離他近的人立刻不著痕跡挪開幾步,將他孤零零露出,正對準緩緩抬頭的供奉大人。
先前供奉大人一直微垂著頭,眾人離得遠,只看見她白皙纖細的脖頸,如今一抬頭,方露出一張姣好精緻的面孔。
飄逸的黛眉徐徐舒展開來,襯著下方烏黑清亮的眸,目光流轉,便有無盡瑰麗華光掠過,似九天之巔的一道驚虹,美得驚心動魄。小巧挺秀的鼻正對準他們,卻不顯得高傲。紅唇潤澤,肌膚瑩白,烏髮黑亮,湊在一起,便是絕豔傾城。
美人微微一笑,似有繁花盛放,眾人恍然,看在那少年眼中,卻只覺心中冰涼,頭頂似有陰影下墜,頃刻間便難以呼吸。
忽聽美人溫和開口,“我姓沈,諸位可稱沈姑娘。”
吾家有女初長成,南軒將門之後,華安公主沈雲舒,終於在異國北冥,高居供奉之職,躋身高層特權階級,從此正式踏上天下政治舞臺。
沈姑娘很溫和,沈姑娘很親厚,然而沒有人敢真的稱呼她為沈姑娘,所有人齊聲高呼。
“沈大人好。”
若說之前由於男權意識作怪,下意識小看她,如今確是真正發自內心的尊重恭敬——國師大人在北冥便是所有子民的信仰,是神明,國師大人的弟子自然也是神人。
只有兩人未朝沈雲舒見禮,太子身份尊貴,又與她相熟,自然不必如此,另一人便是那少年,此時驚駭不已,哪裡還說得出話來。
沈雲舒聽著眾人發自內心的尊敬,心中感嘆不已。從前知國師大人地位超凡,如今看來,竟遠遠不止非凡而已。皇帝任她為供奉,遭到無數貴族強烈反對,然而僅亮出國師的名號,竟立刻甘心臣服,可見國師大人神異。
半月前,她深陷惠帝追殺,無奈之下跟隨太子和國師進入北冥,並被皇帝授職,從此進入異國高權階級,再不受惠帝控制,終於擺脫流亡生活。
只是貴族階級向來排斥外來人員,必須亮出一個讓他們心願誠服的身份,由此便誕生了,國師大人的弟子。
沈雲舒覺得很合理,她本就跟隨國師學習天算之術,本質上的確是弟子。國師大人不在乎名聲,並未發表任何意見,或許他心中有些什麼,然而他深知命運軌跡,心中那些什麼也便不再重要。
太子則有些驚訝,怎麼看這兩人之間隨意的關係都不像師徒。然而這個提議確實很好,既能讓沈雲舒得到北冥舉國上下的庇護,又能將人留在北冥,一舉兩得。
北冥最炙手可熱的新貴沈大人,正暗自沉思,目光一時忘了從那少年身上離開,直看得少年渾身發抖,欲哭無淚,怎麼就得罪了國師大人的弟子呢,沈大人眼神好可怕,不會殺了我吧……
沈雲舒正恍神,太子看一眼那少年,沉聲開口。
“世子適才似乎很關注沈大人,嗯?”
尾音微微上揚,帶著涼涼的寒意,只聽得平昌侯世子心臟驟停,渾身似浸在冰水中,無一處不寒浸徹骨。
此次宴席便是由平昌侯世子舉辦,目的便是代表平昌候以及整個貴族階級,來摸一摸供奉大人的底細,如今底細倒是摸出來了,然而也將人得罪了。
世子低頭、垂目,心中絕望,隱隱已存了死意——他父親空有侯爵席位,然而並無實權,因此才被人推出來做投路石,如今冒犯了國師大人的弟子,死罪難逃,哪裡能保住他。
此時沈雲舒被太子聲音喚醒,一望過去便見世子面無人色,心中有些好笑,到底是個少年,養尊處優慣了,遇些挫折便慌了神,只看這幅窘迫的樣子便知不是大惡之人,罷了。
“想來世子是對我好奇,又怕怠慢於我,因此時時關注,倒也算盡地主之誼。”
沈雲舒說得雲淡風輕,臉上還帶著溫和笑容,似乎真是如此一般,眾人心知是為世子掩護,也打個哈哈,心中豔羨其好命。
世子從鬼門關撿回一條性命,心中感激不已,俯身拜在地上,狠狠叩首。見此,太子微微頜首,心中滿意。他原本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