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大亮時,沈雲舒仍舊睡得很沉。赫連肅自然不會叫醒她,也不允許妙可和柳七進來打擾,於是直至正午,沈雲舒方悠悠醒來。
醒來那一瞬間,明媚日光穿透窗畔,落在她身上,溫暖無比,然而比日光更暖的,卻是她身前的胸膛。
赫連肅看著沈雲舒有些迷濛的眼神,沉聲一笑,帶動胸腔震動,近在咫尺,頓時讓她清醒過來。
這一清醒,便立即臉頰灼熱——昨日竟和他同榻而眠。旋即便是愕然,竟睡了這樣久,於是便衝他嬌嗔。
“你怎麼不叫醒我。”
赫連肅又是一笑,“你睡得這樣香沉,睡相又是這樣美,我自然要多看幾刻。”
沈雲舒有些羞意,便轉過頭不看他,目光掠過桌案上的香爐,忽然一怔。赫連肅也看過去,沉聲開口。
“從前在驪山行宮便發現你喜歡點安神香,這香雖能助眠,然而用久了會有依賴性,我昨夜把香倒了,你日後也不要再用。”
沈雲舒沉默不語,自幼年父母逝去後,她每日都會夢到腥紅的血,夢到倒在血泊中的父母,時常於夜間驚醒,於是便養成了點安神香的習慣,如今已有十一年,無一日不點。
然而昨夜,爐中香被赫連肅倒出,她卻睡得很沉,一夜無夢,一睜眼便至正午時分。整整十一年的習慣,如今只一夜,便被破除。
沈雲舒望向赫連肅,忽然笑起來,眸中滿是明媚清亮的光——或許她比想象中還要依戀對方。
很快,二人便梳洗完畢。長公主給的傷藥極好,經過一夜休整,幾乎已感受不到疼痛。
沈雲舒在屋內走了幾步,雖然步伐緩慢,卻也十分自如。她走出門外,剛走了兩步,便見遠處一片黑雲掠來,至身前站定。
國師淡淡望著她,沈雲舒朝他一笑,國師目光在她臉上逡巡兩圈,卻越過她,看向身後多出來的一人,深深望著他,目光如炬般,幾乎要將那人看穿。
“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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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墨玉花簪
觀星樓第五層,東側門前,沈雲舒站在兩個男人中間,卻完全擋不住他們之間沉冷、寒涼的視線,四目相對,平靜卻又火花四濺。
那一眼對望,幾乎讓沈雲舒呼吸驟亂。然而國師只是看了那人一眼,目光在他平庸的容貌上徘徊片刻,便淡淡收回。
“你的護衛?”
沈雲舒原本心緒複雜,不知是否該坦然相告,畢竟這些日子以來,國師對她不僅有救命之恩,還有教導之情,若欺騙他,未免太令人寒心。
然而赫連肅是易容前來,若訊息被惠帝聽聞,不僅赫連肅有難,整個薛家,以及姑姑,都會有禍患臨頭。
這世間最難的便是抉擇,無論是否坦言,都會傷害其中一方。好在,國師並未讓她為難,即便看穿真相,也裝作不知,這讓沈雲舒很感激。
於是她微微一笑,幾乎鬆了一口氣般答道。
“是,我的護衛。”
然而她不知道,對於國師來說,這是此生唯一一次謊言,在雲端三百餘年的神袛,從不曾關心世人心理,於他而言,只有說與不說,從無真假。
終究是不忍心,不忍心看她為難。
“破天訣我已寫上批註,你照著練便不會有問題。”
話音未落,國師衣袖一揚,一個瓷瓶落入沈雲舒手中,隱隱有藥丸滾動聲。
“你如今練武太晚,這是天脈丹,於你有益,每日一粒,不可多服。”
旋即便轉身離去,轉瞬間便再次掠過迴廊,屋門緊閉。
沈雲舒握住瓷瓶,怔在原地,指尖似乎還能觸到溫熱,心中也漸漸溫熱起來——天脈丹世間罕有,有打通經脈,快速增加真氣的功效,是所有武者夢寐以求的,如今卻輕描淡寫給了自己。
忽然手中一空,赫連肅已將瓷瓶拿在手中,神色沉靜,倒出幾粒丹藥,輕輕一嗅,目光更是冷然,說出的話也似帶著冷銳的劍鋒。
“是真的天脈丹。”
沒有人知道,三人中,赫連肅才是真正不忍心的那個人,不忍心看沈雲舒為難,因此面對情敵一言不發,因此眼看情敵送出珍貴丹藥卻仍舊在忍。若不是不忍心,此刻便已是刀劍相向、血流漂杵。
然而不能,此刻他隱藏身份,不能光明正大保護自己的女人,只能將她推入別人的羽翼之下,國師身份崇高,是最合適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