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占卜過此行兇吉,但是剛剛出門便遇風雪,實在令人心裡不怎麼舒服。
“兇吉我不知道,但下雪比下雨好多了,十月飄雪,我以為是上天眷顧。”宋初一說話時,唇齒間逸出淡淡的霧花。
馬背上顛簸,谷寒看著宋初一的側臉,眼裡閃過一絲詫異。
昏暗的光線裡,宋初一著一襲玄衣,五官雖然不算精巧,但面容乾淨,墨髮整齊束起,隱現英氣,尤其她從內而外的散發一種胸有成竹的淡然,迥異於任何人。
“先生說的是。”谷寒道。
宋初一抬頭看了看天,“這雪下不大,無需在意。”
她的占星術幾乎等於擺設,占卜術也只是略懂而已,但兵家雲“天時地利人和”,所謂天時也包括天象,她曾經作為陽城的軍師,對天象自然甚為了解。
季渙探路回來,驅馬靠近宋初一道,“先生,前面山路難行,得放慢速度了。”
“嗯。”宋初一問谷寒道,“我們先入巴國,你覺得如何走妥當?”
谷寒對隴西地形爛熟於心,只略一想,便道,“出武關吧,那裡有商賈常用的捷徑,雖然看起來繞了點路,但實際上比走盤旋曲折的山路要快一倍。”
“善。”宋初一點頭同意。她也很瞭解各國地形,但是僅限於地圖上的,自是沒有土生土長的秦人清楚。
在谷寒的帶領下,眾人策馬向西南而去。
行速不算太快,谷寒抽空道,“先生,昨日師父問我那副弩床圖究竟是何人所繪。”
“你這算是暴露了吧?”宋初一微微挑眉看了他一眼。
谷寒面露窘色,“是。”
宋初一的要求是:讓谷寒說這東西是他自己所繪,不可讓墨家大劍師生疑,另外必須要問出途中缺失的幾點,並且不能讓大劍師收他為入室弟子。
這當真是極為苛刻的要求,谷寒想說辭想破了腦袋,自以為說了個天衣無縫的謊,卻一眼被師父看透。
“請先生賜教。”谷寒抱拳道。
宋初一笑道,“你要明白,這世上所有的謊言都不可能無懈可擊。”
“可是不說謊怎麼可能瞞得住別人?”谷寒不解。
“如何不可能?”宋初一御馬的速度不減,卻娓娓道起了家常,“我兄嫂常常吵架,嫂嫂生的標誌,又能吃苦,有一手好紡織,伺候公婆從不怠慢。但兄長性子急躁,動輒便動手便將嫂嫂打的遍體鱗傷,有一回嫂嫂被打的狠了,再受不了這樣的日子便在屋裡上吊自殺了。你如何看這件事情?”
“這……”打婆娘這件事情著實算不得什麼,但將一個如此賢惠的妻子生生逼死,真是令人不齒。谷寒想如此說,卻因為那是宋初一的兄長而不好隨口評論。
“你覺得我兄長此舉實在可恥,可是?”宋初一從他細微的表情上捕捉到肯定的答案,笑了笑繼續道,“可是嫂嫂與鄰村的漢子有染,曾多次被鄰村的人撞見,我兄卻因她孃家無人,未曾將其休棄,但她不知悔改,繼續**,兄長這才對她下重手。”
谷寒沒想到實情竟然是這樣,不禁怔住。
“你此時又有何看法?”宋初一問道。
谷寒聽聞宋初一這麼問,稍稍聯想了一下便明白了她想說什麼。同一件事情,將它拆分開之後,就是不同的效果,而這些也都是事實,不用擔心東窗事發的一天。
同樣,宋初一給的那副圖也可以這麼辦。他懂得一些機關暗器,為何沒有想辦法將那些缺失的關節拆散,裝在別的東西里去請教師傅呢?
谷寒陷入沉思中。
宋初一也不再多言。
光線越來越暗,起初雪只是裹挾在風裡星星點點的席捲過來,眼下卻是密密壓壓的紛落。小半個時辰之後,地上已經見白,但勢頭漸漸減弱。顯見正如宋初一所說,這場雪不至於阻礙他們的行程。
行速雖緩,近黎明的時候也已經接近商淤之地。
這是最睏乏的時候,宋初一便令人尋了避風的地方下馬休息片刻,待天亮再繼續前行。
“先生。”季渙去了一囊米酒遞給宋初一。
宋初一蹲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拔了塞子正準備喝,卻又聽季渙道,“方才接了甄先生的傳來的信。”
“信在何處?”宋初一問道。
季渙揮手,令那個傳信之人過來。
傳信者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子,乾瘦如柴,一張臉長得還算過得去,至少沒有奸猾之相。
“屬下姚盞,奉命給先生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