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關總算是透過,她心裡一下也輕鬆了許多。姑媽送她出來,又對她說:“這表格還要交廠領導審查批准,能不能招上還不知道,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她心裡又變得緊張起來,說:“姑媽,這就拜託您多在廠領導面前替我家夏雨說幾句好話。”
看到姑媽點了頭,她這才又騎上車走了。
這天晚上,一家人都坐在燈下談著夏雨招工的事。
母親一臉擔心地說:“千萬不要再出什麼事好。”
夏陽說:“應該不會吧,表都填寫好了呀!”
正說著,姑媽氣喘吁吁地推門走了進來。一家人連忙站了起來,夏雨忙給姑媽讓坐,問:“姑媽,夏雨的事批了嗎?”
“我就是來告訴你們這件事的,”姑媽說,“廠領導審查時沒有透過。”
“沒有透過,怎麼會是這樣?”夏陽一下急白了臉。
姑媽說:“他們說是我們廠雖不算大,但卻是一塊無產階級的革命陣地,要絕對保持階級隊伍的純潔……”
一家人全愣著,一時沒人說話。
母親一聲深深的嘆息,如同鐵秤砣一般砸得每個人心裡生疼。
父親什麼話也沒說,抓起一根菸狠命地吸了一口,一團辛辣苦澀的東西猛地湧塞進胸膛,嗆得他喘不過氣來,也幾乎流出淚來。他只覺得喉管劇烈地抽搐著,他用了全身的力氣才壓住了就要撞出來的咳嗽。
四十八
知青要組織大*,由“爭朝夕”、“紅一線”、“井岡山”、“反*”等10多個知青造反組織負責組織。上午10點許,知青們全都在五一廣場集合。
天氣很好,太陽懸在空中,低得似乎伸手可觸,粗大的光線像發燙的大雨一樣劈頭蓋腦地澆在人們的身上,一種浮躁和亢奮在人們心中騰騰上升。李宇軒在人群中,不僅很快找到了何建國、張自強、許春生等人,而且還看到了夏雨和王一男。夏雨也看到了他,便拉著王一男朝他這邊跑了過來。
“宇軒,你來多久了?”夏雨問。
“來了有一會兒了。”他興奮地答道。
“你真早。”
“我們自己的事,能不來嗎?我們知青只能靠自己救自己了。”
“說的也是。哎,你那篇文章我和一男都看了,”夏雨說,“其實,好多話,都是我們想說的。”
這時,邱文斌走過來說:“夏雨,李宇軒可是我們‘爭朝夕’的金筆桿子喲!這期報紙賣得最好,銷售了兩萬份,大家都搶著看。”
“是嗎?”夏雨也很高興,笑眉彎彎的,像新月。
“當然是了,”邱文斌說,“我就親眼看見一位老奶奶看了報紙直抹眼淚兒,嘴裡直嘆氣:‘造孽啊,這些伢妹子招誰惹誰了?’……”
“我把報紙拿回家裡,我爺老子也讀了,好半天才說了一句話,大家猜猜,他說了句什麼?”何建國故意賣了個關子。
見沒人接上腔,他便自個兒接著說:“我爺老子只說了四個字:天地良心!”
“這四個字好,”邱文斌又說,“可是現在好些人把這四個字丟失了,所以我們就得竭盡全力去喚醒他們的良知,這樣才能拯救我們自己。”
“我們只有努力了。”李宇軒說。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竟沉得像灌了鉛。
夏雨悄悄地伸過手去,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了一下,他遂覺得有一股暖流注入自己的心裡,隨即全身的熱血也鼓盪起來。
場面是十分壯觀的,雄壯無比的*隊伍已經從五一廣場出發了。五一路那條大馬路上,隊伍像一條波濤洶湧的大河。每個知青組織成一個方陣,十幾個人一排,數千人居然隊伍整齊,秩序井然。大家呼喊著口號:“造反有理!造反有理!”一遍遍地高唱著《國際歌》:
起來,飢寒交迫的人!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
要為真理而鬥爭!
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
奴隸們起來,起來!
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
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
這是最後的鬥爭,
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
就一定要實現……
每經過十字路口或拐彎處,都有好些其他的造反組織擂鼓吶喊,為他們助陣助威。還有不少人從馬路兩邊樓房往外散發傳單,把一捆一捆的紙往下面人群裡撂,這些紙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