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嫻撩開紗幔,所見之景讓她愣在了那裡。空氣像是被抽離了,她一時難以呼吸,衣袖間的手微微顫抖,眼中帶著驚意。
蕭玄爍的衣服被解開,小小的身子上全都是紅點,紅疹印在白嫩的面板上,讓白若嫻感覺有些刺眼。
她坐到床邊,彎下身子,手貼在蕭玄代的額頭上,那滾燙的溫度灼了她的心。蕭玄代感受到母親來了,哭聲稍微減小了一些,但低泣的樣子更惹人心疼。白若嫻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卡住了,張口欲言了很久,才喚出:“代兒。”
宮中一片死寂,太醫愁眉不展,猶豫了一會,低聲說道:“二皇子染上了天花,臣等會盡力救治,還請皇后娘娘遠離此處。”
白若嫻眼眶已有些泛紅,她將玄代的小手握進手心之中,抬起頭來注視太醫片刻,道:“盡力?”
殿中的太醫齊齊跪下,太醫院最德高望重的太醫躬身行禮,頓了一下,道:“二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定能躲過此劫,請皇后娘娘安心。”
蕭玄代生命危在旦夕,吉人自有天相這一言,無疑說明了太醫院並沒有把握,白若嫻頓時心灰意冷,再忍不住顫抖,握著玄代的手不願意鬆開,害怕一不小心就弄丟了他。
可以感覺到,身邊的孩子,呼吸有些困難,白若嫻輕輕撫摸著蕭玄代的臉,急著想要讓他退燒,她無心去怪罪誰,看著太醫上前把脈用藥,她一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有些哽咽。
她可以什麼都不要,但是不能沒有這個孩子。白若嫻心中一遍遍地呼喚著玄代,淚水消失在她的手心之中,她站起了身,給救治的太醫讓開些地方,心中滿是無助。
太醫寸步不離蕭玄代,一有異樣就立刻用藥,但高燒還是持續著,身上的紅疹也越來越多。白若嫻一直守到下半夜,看著燭淚一滴滴落下,她多想讓時間靜止下來。
楚瀾側聽聞蕭玄代生病的訊息,就立刻趕過來了,見白若嫻失神的樣子,知道情況有些不妙。他心疼地看著蕭玄代,面對著一旁一聲不哼的白若嫻,不知該如何安慰。
“如果沒有了代兒,我該怎麼辦啊……”白若嫻的目光一直都在床幃後,她低沉著聲音說道,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對著楚瀾側。
“代兒會平安無事的,我來守著他,你去休息吧。”再多的隔閡,在孩子面前也煙消雲散了,楚瀾側將狐裘披到她的身上,輕聲安慰道。
白若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沒有答話,靜靜地待到天明。這一夜,她都不知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破曉時分,玄代已有些神志不清了。他哭哭停停,總想用手去抓身上的紅疹,只有在昏睡時才能安靜一會。
蕭玄爍與弟弟關係素來很好,聽聞他生了重病,一向乖巧的他逃了學,躲在蕭玄爍寢宮的角落處,趴在窗戶旁悄悄往裡看。寢宮中,宮人們都被轟了出去,楚瀾側和白若嫻在那裡守著。
剛剛拿下祁國,國事太過繁忙,雖然如此,楚瀾側還是寸步不離,可見對二皇子的重視程度。眾大臣本打算和楚瀾側再次商討立儲君一事,可二皇子感染天花,此事又被耽誤了下來。
三天三夜,蕭玄代一直在半昏睡的狀態,起初還能聽到他的哭聲,後來,連呼吸聲都變得微弱了。再多的藥物,都起不到了作用。
蕭玄代的呼吸將要停止的時候,白若嫻感覺天似乎都要塌了下來,她緊緊地抱住玄代,一聲聲喚著他的乳名,眼淚落在他的臉上,可他依然閉著眼睛,沒有絲毫反應。
當年失去天兒的痛苦,在這時更多倍的湧了上來,她以為抱住玄代就可以握住他的生命,宮人害怕連同她都感染上天花,都勸說著她將孩子放開。
“皇上,代兒不會死的對不對,你告訴我,他會好好的……”
楚瀾側將白若嫻從玄代那裡拉開,把她束縛在懷中,白若嫻緊握著他的衣袂,妝容已被淚水弄花,短短的幾日她消瘦的不成人形,她低低哭泣著,已經有些奔潰。
太醫在蕭玄代身旁調藥把脈,不過是為了安慰白若嫻,他們早已經束手無策,只能看著這個孩子漸漸失去呼吸。白若嫻抓住自己的頭髮,將楚瀾側推開,面對著殿中的人們,和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孩子,目光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麼,立刻衝向了殿外。
滿空大雪飛舞,空氣冷的刺骨,白若嫻在雪地上跌倒了幾次,乾脆將有些打滑的鞋子丟掉,赤著腳跑去囚宮。
這麼多年,她手上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祁國亡國,也是因她而起。這算是報應嗎?所有的懲罰讓她一人承擔就好,她可以什麼都不要,只求老天不要傷害她無辜的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