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送各種東西去,陳氏每日在院子裡走一走,隔幾天泡泡溫泉,周寶璐覺得,娘在外頭的確比在家裡好的多。
不僅是輕省,也是舒心。
說了半日話,周寶璐瞧著收拾了不少東西出來,她分出些禮物,一樣一樣寫好籤子,預備給陳氏送家裡人,此時天色已經漸晚,周寶璐打發小丫頭:“去老祖宗那邊瞧瞧傳晚飯了沒有。”正此時,外頭院子裡一陣喧鬧起來,丫鬟高高的打起來簾子:“世子爺來了。”
周寶璐心中早已有數,回頭就對自己的另外一個丫鬟朱棠小聲道:“去回公主。”
朱棠忙一溜煙從後門溜了出去。
鎮國公世子周繼林一臉陰沉的跨進門來。
周繼林今年三十三歲,上頭原有個嫡出的兄長封了世子,只是福薄些,剛成親一年就沒了,只留下了一個遺腹子,今年才十五。
兄長去後,因著靜和大長公主的臉面,聖上又封了周繼林為鎮國公世子,其弟周繼云為二等子。
周繼林形容端貴,頗有幾分風流貴公子的氣韻,若論容貌氣質,周繼林與陳氏倒也算得一對兒璧人,可是周寶璐知道,這也不過是面上兒瞧著罷了。
論起來,周寶璐也有幾個月沒見父親了,只端午回來過,見過她爹爹,這兩個月來,見父親也沒什麼變化,依然清貴瘦削,只是略蒼白些,眼底有些虛浮,而此時更一臉陰沉,臉上顏色不是顏色。
周寶璐心知肚明,只當看不見,見父親進門,迎上幾步福了福身:“給父親請安。”
周繼林哼了一聲,上下打量了兩眼,這個女兒不小了,已經有了幾分大姑娘的樣子,身量已經到了他的肩頭,模樣像足了陳家人,叫他看著就覺得不舒服。
周繼林轉身在上頭太師椅上坐下來,含著怒氣道:“你做的好事!”
周寶璐臉上笑容褪去了,一臉茫然不解的說:“女兒做錯了什麼,讓父親這樣子說?”
她雖是劈頭就被父親說了這樣一句,卻只是一臉茫然不解,還有幾分委屈,卻獨沒有害怕。
這也是周繼林最不喜歡這個女兒的一點,從小到大,她都沒有怕過他,再小也沒有,別說他,就連自己的母親,威勢十足的大長公主,周寶璐也從來沒有怕過她,有些時候,在周寶璐再小一點的時候,好幾次周繼林在靜和大長公主跟前,竟都是要靠周寶璐給他解圍。
也是因為如此,他似乎很難在周寶璐跟前拿出身為父親的氣勢來。
周繼林怒道:“還敢問我你做錯了什麼!大小姐今日回家來耍威風了?女孩兒家,半點不知貞靜賢淑,竟是如野人一般,全沒點規矩!一言不合,又打又罵,還抄起家來,竟沒把這公主府也給抄了,平日裡教你的規矩都學到哪裡去了?哪裡還有一點兒大家小姐的樣子!”
周寶璐抬起頭來看著她爹一臉怒氣衝衝的樣子,平靜的道:“一言不合?女兒與誰一言不合?還請父親明示。”
周繼林恨死了女兒說話時那種非常明顯的陳家人說話的語氣,那一種鎮靜淡然,幾乎活脫脫是她舅舅陳熙華的翻版,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味道,周繼林總是覺得,他說話的時候,似乎總有一種隱藏著的不屑,似乎是看不起自己,卻又因為教養良好藏在了笑容後面,並不表露出來,可是又讓周繼林無時無刻不覺得不舒服。
總覺得被他低看了,總是低他一等似的。
是以,周寶璐這句話說出來,周繼林就更發起怒來,霍的站起來,走了兩步:“當著面兒你還不認賬了?你今兒是不是帶了丫鬟去抄了王姨娘的屋子,真是膽大妄為!王姨娘到底也是你的長輩,你就不知道尊重?你要什麼不能慢慢兒的說,再則,誰管家這樣的事,怎麼不先來回我?你就敢帶了人去抄她院子,明兒你是不是連我的家也要當了!”
周寶璐冷笑一聲,慢條斯理的說:“原來是王姨娘。父親明鑑,王姨娘只是咱們院子裡的奴才,可不是我的什麼長輩,平日裡,我給她臉面,叫她一聲姨娘,那也是因她是伺候爹爹的人,無非是我的孝心罷了。卻是輪不到她與我一言不合的,憑哪位先生,哪位嬤嬤教導我,也沒教導過主子要與奴才講理的,萬事只有我吩咐她的,她哪有資格與我一言不合!”
王姨娘躲在門外悄悄兒的聽,聽周寶璐一口一個奴才,半輩子的臉面都扒了下來,越發聽的一臉漲紅,銀牙咬碎,肚裡罵了無數聲,卻還是不敢罵出聲來。
周繼林卻是被周寶璐一席話氣的臉都黑起來,王姨娘婉約柔媚,又給他生了兩個兒子,對比起一個兒子也生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