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又從架子上翻下一本典籍來,一頁頁開始抄了,橫豎是他自己選的,不管內心多麼忐忑,林如海對外還是跟以前一樣,沒讓人看出分毫不滿來,就是臉上的笑容少了許多。
其實換個角度想想也挺好的,這職位清閒,皇帝又單單給他規定了修書的差事,不用跟那些真真的新人們競爭,能省出不少時間回家教女兒兒子。
日子這麼過下去也挺好,林如海跟往常的同僚們不來往了,偶有幾個關係比較近的,都是打個照面之後遞上一個稍微隱晦一些的眼神,知道彼此還好就成。
甚至家裡幾個孩子,林如海也隱晦的提了提儘量少出門,要說她們三現在還在孝期,能去的地方除了寺廟庵堂就只剩下榮國府了,於是從林如海貶官奪爵開始,除了兩回觀音庵,三個人都是安安生生待在家裡。
“我也不愛出門。”黛玉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父親,“有姐姐陪著就行了,外祖母家的幾個姐姐還有妹妹……”黛玉直覺背地裡說人不太好,不過……迎春姐姐總是一臉愁苦,探春妹妹倒是整日精精神神的,就是讓人有點不太舒服,至於惜春妹妹,她比林平還要小,徹底沒什麼好說的。
林平也是一樣,雖然一句話沒說,但是臉上嫌棄的表情是露出來了。
林如海摸了摸幾個孩子的頭頂,道:“就在自己家裡好好待著,哪兒也不去了。”
不過就在四皇子死後沒兩天,賈府來了封信,是給婉玉的,信是賈母口述,賈政代筆。先是講了對幾個孩子的擔憂,對賈敏的懷念,後來又隱隱提了兩句林如海這次的貶官事件,最後畫風一轉,說你們幾個孩子還在孝期,未免別人閒話,還是少出門的好。
婉玉甩著這封信氣的苦笑不已,難道誰還想硬生生扒上賈家不成?本來就是為了不惹麻煩,一年都沒怎麼去過了,現在可好,被人嫌棄了。誰會扒上賈府,就憑那個世襲的爵位,還有二舅一個五品的小官,能指望他們幹什麼!
婉玉寫了回信,說煩勞外祖母惦記,她們三個除了去上香請法事,或去菩薩面前思念亡母,也都是不出門的,連外祖母家裡也是近一年都沒去過了,不知外祖母從哪裡聽來的流言蜚語,這是生生的敗壞幾人的名聲。
要說這信是回的有三分怨氣了,不過當婉玉拿著兩封信去給林如海看過之後,他倒是也沒說什麼,但是緊緊抿在一起的雙唇倒是透露了點心聲。“就這麼還回去。”林如海發話了,他自認為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事情做的也都算妥帖,但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更何況又是死去夫人的孃家。
要說林家嫡支不顯,幾代單傳,他以往倒是真的把賈家當成門親戚來對待了,誰知現在生生被打臉了。林如海自從被貶以來,心裡也憋了不少戾氣,既然你要拉開距離,咱也奉陪到底,橫豎我林家跟你們既不是一個宗族,也不是一個祖宗,我升官發財或者貶官奪爵跟你們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徵得父親的同意,婉玉又拿去給弟弟妹妹看了。這兩位還是小孩子,能感覺到惡意,但是沒有大人們的涵養那麼好。先是傷心,再然後就是生氣了,林平板著臉,跟林如海一模一樣的神情,道:“我去讀書了。”
倒是黛玉,說實話,林如海貶官之後林府的生活真的沒什麼改變,父親的俸祿是少了不少,可是家裡的莊子還在啊,也沒聽姐姐說話有什麼人來搶自家的莊子,今年又是科舉年,從年前開始就陸陸續續有江南一帶的學子上門拜見父親,走的時候據說還痛哭流涕。她又想了想上回來家裡的公公,道:“姐姐沒跟外祖母家裡說李公公上回來摘匾的事兒?說了興許就不這樣了。”
婉玉搖了搖頭,道:“說那個幹嘛,她們也不一定會信。”
黛玉臉上的笑容有點像好人抓到壞人做壞事的表情,“姐姐是故意的。”
婉玉瞪她一眼,“李公公身上也擔著干係呢,能亂說嗎?這說出去就是揣摩聖意,要砍頭的!”
“姐姐不用嚇我。”黛玉笑了一笑,“我們全家老小都是靠姐姐照顧的,姐姐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這還真不是故意的,不過有今天這個結果,也算得上是一舉兩得?婉玉仔細分析一遍,賈府能做走出這一步還真心不冤枉,就是不知道將來會不會後悔了。雪中送炭,錦上添花,從古至今都是前者的功勞更大。
別說將來後悔了,賈母從信送出去就有點不太自在,不過接到婉玉這封能看出怨恨的回信,心中的愧疚倒也減輕了幾分。
“我就說。”王夫人跟一邊也看了信,“您看婉玉這信寫的,老太太是為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