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但榮烈身量高,故而頭部還了露了些許出來。
秋池想必看到了那茶褐色的頭髮,心裡起了疑心。
看著明思那一雙清亮若秋水的點漆眸子,秋池輕聲道,“我見你們帶了一個人回來。”
明思看著他不說話。
秋池垂了垂眸光,又抬起,眸中一抹探尋,“是西胡人?”
明思唇角彎了彎定定看他一眼,垂眸帶笑,“你到底能記得多少東西?”
秋池默然片刻,低低道,“西胡人,我還是認得的。”
外間的天陰陰地,還細碎的飄起了雪花。青花棉布的窗簾只露了一條窗縫。
屋內顯得有些陰暗,惟有床尾的火盆中的紅光明明暗暗不大的空間內也帶出些暖意和光明。
明思看了屋內簡潔的陳設一眼,將目光轉回秋池光裸的上半身,“把衣服穿上吧,會受涼。”
秋池微微一滯,望了明思一眼,垂首將中衣穿上又披上了襖子。
“這裡是大雪山。”明思淡淡而笑,“這山裡的居民都是因前朝覆滅而遷來。所以,在他們眼裡,大漢人也好,西胡人也好,都是外人。如今對他們而言,只要自己能安穩的生活下去,能將子孫繁衍下去,其他的事兒,他們統統不在意。”
秋池沉默了須臾,緩緩抬首起來“四兒姑娘想說什麼?”
明思微微一笑眸色清亮而靜緩,“我只是想說——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秋池怔住,眸光微微一閃,復輕輕垂眸,“四兒姑娘倒是看得通透。”
明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不過是簡單。我只要自己能活著,我在意的人能好好活著,就這麼簡單而已。”
秋池沒有抬眸,也未有再言語。
火盆的紅光投射在他白皙俊朗的面上,泛起一種柔和的暖意紅暈,他的神情卻似凝滯,看不出半點表情。
聽得腳步聲輕盈離去,門扇輕輕合攏。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頭仰後靠在床頭。
清俊的面容上,漸漸浮起了一絲深切的倦意和悲涼。
好好活著……他早已失去資格了。
緩緩地閉上眼,他的思緒回到了那一日——他收到大京城被圍城訊息的那一日……
那一日他將自己關在書房,雲芳卻偷偷地來了。
雲芳的神情很是奇異,她告訴他,自他回到蒼郡之後,這府中所有的信件都是經過了老夫人手的。而半年前,老夫人悄悄扣下了兩封書信。
他有些不明所以。
雲芳卻詭異陰沉的一笑,“那兩封信,一封是給少爺的,還有一封——卻是給包副將夫人的!”
他驚住,呆了一瞬,一把捉住雲芳的胳膊,“你說那信是少夫人寫的?”
卻正好捉住了雲芳那隻因碎了骨,而有些變形的左手,雲芳吃了疼,忽地低聲“呵呵”笑起來,“我不知道是不是少夫人,可老夫人說是——我只知道寫信人叫方三心!”
他愣住,雲芳又笑,“我還知道,那字兒和老夫人從帽兒房裡搜出來的那副字兒是一樣的……”
雲芳笑得喘不過氣,笑了片刻,神情詭異地湊近他低聲,“我還知道,老夫人方才翻了那信出來又看了一遍,嚇得臉都青了!還了說什麼‘大錯了,‘弄錯了,之類的,奴婢也沒聽清……”看著秋池面色變幻,她笑得愈加得意,“少爺你可得快些,再慢了,老夫人可就把信給燒了!我看老夫人的樣子,慌張得緊呢——”
他一把鬆開雲芳,便衝了出去。
到了母親房中,只見火盆中是兩封燒了一把的信,不顧秋老夫人的驚色,他衝過去將兩封信拿出來,用手拍滅。
秋老夫人一驚,過來阻止他,“娘不過是燒些用不著——”眼中卻有顯而易見的慌亂和驚懼。
秋老夫人的這種神情讓他的心直往下沉!
他一把推開母親,將殘信拆開。
兩封信都燒了一半,可湊起來,卻能隱約得全。
兩封信紙裡都是一樣的四句,故而能恰好湊齊,只缺了幾字。
他低低而誦:“良城美景奈……何天,草色入簾青色碧,千里自相會,一衣帶水向……”
“何天”二字是他自己添上的。
第一眼,他就認出了這是明思的字跡。
自明思離開,這還是……他第一次得到明思的訊息。
目光在信紙上似貪婪似眷念地膠著了須臾,輕輕抬首,看著秋老夫人已然發青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