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明柔當夜還咯了兩次血,非但一語再未發過,還一律飲食藥汁皆不入口。
連少有關心過女兒的大老爺也去看過明柔兩次。
見明柔還是一味地不吃不喝,第二次去的時候便發了怒,“你這般作踐自個兒——你平素讀得那些孝義讀到哪裡去了?”
卻被明柔語聲無力低微的淡淡一句給回了,“爹,多了話也不必說了。你若還有一分念著我是你女兒——從今後就莫要再管我。”
明柔面色白青得嚇人,明明虛弱之極可那眸光卻清亮無比,其中似乎有一絲挪揄和淡然的笑意。
透徹無比。
大老爺頓時怔住,轉瞬便生出一種莫名的心虛來,還想說幾句什麼,卻一時無言。
再看明柔卻已經合了眼,唇邊一抹笑意只是虛幻飄忽。
又似諷刺。
大老爺有些扎眼,原地站了片刻出去尋大夫人。
原本是想讓大夫人好生同明柔說說話,誰知方才提了一句,大夫人便鐵青了臉冷言紮了過來,“你如今倒叫我來管女兒了——這麼多年,女兒長這麼大,你瞧過她幾眼?你眼下倒想起這個女兒了!”
大老爺同大夫人夫妻雖是冷戰多年,但平素在外面二人還是維持著面子。私下裡雖不待見對方,但真正說是爭吵,卻是極少的。
大夫人的這番發作讓大老爺措不及防,一愣之後便騰起怒火,“養兒育女本是後院職責——女兒被你教成這幅不孝摸樣,你不自省還敢同我叫嚷?”
大夫人冷笑,眸底閃過一陣陰鷙之色,死死地盯著大老爺,“說得好!養兒育女是我的職責——可也要有兒給我養才是!”
大老爺心中一驚!
他們夫妻已經多年未曾同房,大夫人也未提過,他也正好樂得無意——他的那番隱秘,他自認為是無人知曉的。
可此刻大夫人的這種語氣,這話中的含義,讓他心底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微微一滯,他心中寬慰自己的兩句,才壯了膽氣望著大夫人,拿出一家之主的氣勢道,“你這話是何意?我未曾怪責過你,你倒來尋我的不是了!女兒也跟著你學得胡言亂語——還讓我再莫要管她!我是她爹,我不管她誰管她?那些詩書也不知讀到哪裡去了?”
大夫人眸色微微一沉,“你說什麼?柔兒讓你再莫要管她?”
大老爺怒氣衝衝地哼了一聲,將明柔的話說了一遍,“你教的好女兒——如此目無尊長,不孝不義!”又指著室內那一排奇花異草怒道,“整日便弄這些東西,倒騰什麼花草鋪子——府裡幾時短了你的吃用麼?心思不放在正事上,你看你像個做孃的樣子麼?”
大夫人卻奇異地沒有再多言,大老爺又端著架子說了幾句,甩袖出去了。
窗外暮色沉沉,大夫人靜靜地站在夕陽冰冷的餘暉中,眸中神情莫測。
直到屋中火爐中最後一點火星黯然熄滅,侯在門外的大丫鬟碧柳才輕輕提步進來解開循籠準備換炭。
大夫人的聲音輕聲響起,似極平靜,“不必換了,我去看小姐。”
言畢,便行步出了門口。
碧柳一愣,放下熏籠,趕緊跟了上去。
到了沁芳院正房,大夫人將丫鬟們都遣了下去,緩緩沉身坐到了明柔的床邊。
胭脂紅的錦被襯得明柔的紙片一般白,一絲血色都找不見。
她緊閉著眼,躺在那裡無聲無息好似一個沒有聲息的布偶。
大夫人忽地心中抽痛起來!
眼前忽地浮現起女兒出生時的粉雪可愛。
明柔出生的時候足足有七斤八兩。接生婆子恭喜她道,說是從來沒見過生下來就這麼漂亮的孩子,臉上硬是一點皺紋都沒有……
她還記得那時候她很歡喜。
第一百五十章一夜之間
(二更)
即便是女兒,那也是她的親骨肉。她的血,她的肉。
不是兒子又又什麼關係呢?
他們這樣的人家就是養十個八個女兒也是養得起的,兒子以後還會有。
她滿心歡喜。
可是,這種歡喜是何時消失了呢?
是那個母親找來的大夫替丈夫診斷之後,還是她看到丈夫在公公的書房同那個女人幽會之後呢?
還是母親告訴她只能忍——因為這件事不能讓人知道。大長公主是先帝的嫡親妹妹,這門親事是先帝賜婚的。揭露這件事只能丟的是納蘭府同鄭國公府的顏面——她已經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