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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孟繁星溫柔的道:“你知道的,只是你囿於習慣,不肯仔細去想罷了。開頭你說你好象看著媽媽溺水卻沒有施以援手,正是因為你下意識地知道你有能力扭轉你們之間的相處方式啊。”

林之若興奮地道:“天一亮我就給爸爸打電話。我要和他長談一次。”她在狹小的空地上走來走去,終於漸漸平靜下來,轉向孟繁星:“孟繁星,初三開學那天撞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個溫和沉靜,卻有著敏銳目光的男孩,有一天會對我非常重要,但是我想不到會如此重要,我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你怎麼能看得這麼清楚,想得這麼透徹呢?難道真的是當局者迷麼?”

孟繁星垂下目光,沒有回答。怎麼能說:“那是因為我想要進入你的世界,卻被拒之門外,從而處在和你媽媽相似的位置上,有著相似的感受啊。而且,我已經觀察你那麼久,研究你那麼久,熟悉你,已經勝過我自己的掌紋。”

沉默再一次籠罩了房間。然而這一次,示波器滴滴答答的節奏,卻彷彿來自天國的音樂,明快,輕捷,承載著甜蜜的期待和幸福的渴盼。

有佳人兮思無瑕

回到學校,孟繁星找了個機會詢問江藍的情況。林之若微笑著向他做了一個OK的手勢,又悄悄道:“這個寒假我不去濱洲了,我要陪著媽媽。”

無端端地,孟繁星滿心歡喜,似乎連窗外懶洋洋的深冬的太陽,都分外明媚起來。

然而,當寒假來臨,他才發現,自己實在是歡喜得早了一點。林之若果然沒有去濱州,也果然陪著她媽媽,只是地點並不是在江城,而是去了上海。

濱州至少還在本省,這下好,乾脆走出了千里之外。孟繁星沒有興致去赴程輝再去滑雪的邀請,留在家裡,百無聊賴地翻著書本。

偶然看到一本舒婷詩集,孟繁星略略失神,眼前又浮現起那個明媚的下午,林之若在語文課上朗誦舒婷“致橡樹”的樣子,耳邊迴盪起她低沉悅耳,抑揚頓挫的聲音:

“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愛你,絕不學痴情的鳥兒,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

……”

這些遠遠算不上纏綿的詩句,從林之若的口中吐出,卻聽得孟繁星心魄搖動,情難自已。

課後,程輝故意捏著嗓子,在林之若身旁高聲吟誦:“我如果愛你,就要像攀援的凌霄花,緊緊地纏住你的身體;我如果愛你,就要像痴情的鳥兒,每天為你演唱同一首歌曲……”

林之若果然被吸引,回身道:“舒婷是我最喜歡的當代詩人,拜託你不要糟蹋她了。”

程輝作鄙夷狀:“豎子不足與謀!口味這麼低下,喜歡這些唧唧歪歪的女詩人,整天情啊愛啊,目光短淺,幼稚低階。”

林之若微笑:“那麼男詩人都目光遠大,成熟高階了?請試舉一例。”

程輝高吟:“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並附上鏗鏘有力的點評:“這才是一個真正詩人沉重的反思。剝去社會溫情脈脈的面紗,揭露現實赤裸裸的虛偽。”

林之若反駁:“這兩句話,只是詩人反思人生社會的過程,不是結果。詩人自己就是矛盾的。”她引用北島的另一首詩來佐證:“我不相信天是藍的,我不相信雷的回聲。我不相信夢是假的,我不相信死無報應!”

不待程輝搜腸刮肚設辭反擊,林之若乘勝追擊,趁熱打鐵:“見到卑鄙就否定高尚,見到破滅就否定理想,那是不成熟的表現。真正的成熟,是否定之否定,是看山還是山,是絢爛歸於平淡,是明白在生命和文明的終極高度上,‘高尚是高尚者的通行證,卑鄙是卑鄙者的墓誌銘’。男詩人們喜歡痛苦反思,否定一切,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雖然有其價值,但有幾個反思明白了?看看他們自殺的頻率,與人於己於社會民生究竟有何利益?女詩人們描寫感情與自然,至少帶給人們美的享受,鼓勵人們對真善美的追求。他們之中固然有的是出於幼稚,但更有人是因為真正的成熟,是理解之上的選擇,痛苦之後的平靜。”

程輝終於逮住機會:“原諒我智力有限,不能理解你的哲學論述。請舉例說明你所謂的‘理解之上的選擇,痛苦之後的平靜’ 。”

林之如不假思索,張口道:“山花千萬朵,遊子不知歸。月在青天水在瓶,人間有味是清歡,一沙一世界,一樹一菩提……”

“停,停!”程輝抗議:“這些都是男詩人寫的啊。”

林之若微笑:“侷限於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