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面具從鼻樑上方將半張臉齊額遮住,面具之下嘴唇抿成了一條線,下頷弧線美好。
如天神一般,或者,是另一個惡魔。
有片刻的寂靜。
天空劈下一道藍色的閃電,仿若天將的銀槍劃破了沉寂的黑暗。
“我帶你走,可願意?”
女孩抬頭緊盯著她冷酷面具下的半張臉,聲音稚嫩清脆:“我憑什麼相信你?”
“你最好不相信。可是,你沒得選擇。”女子面具下唇角冷冷的彎了彎:“死,或者跟我走。”
“我選跟你走”。
她長而寬大的袖子一揮,將孩子攬在她的懷裡,急速向天邊掠去,朗聲道:“這個孩子,我帶走了。”
空氣中不知道哪裡傳來的聲音,雌雄莫辯,似有悲慼之意。
“好”。
非城是晉國的都城,非城的夏日剛剛過去,空氣中的燥熱慢慢被涼爽取代,路旁常綠的松柏,繁華的街道,鱗次櫛比的房屋,年代久遠的石階,組成了這個天下最為繁榮的國都。
非城南面百里的官道上,一輛外表簡樸、內裡暗藏乾坤的馬車疾馳著。
車內的暗色軟榻上側臥著一個少女,身材纖長卻單薄,精緻寬大的黑色長袍覆在身上,烏黑長髮不扎不束,流水般隨意散在榻上,些許髮絲垂到了軟榻邊緣,掩藏其中的面容彷彿清泉滌盪過一般,十分的乾淨漂亮。
“青衣,還需多久?”簾子後面傳來一道低低的嗓音。
少女睜開眼睛,澄澈若琉璃的眸子本該如天上的星辰一般耀眼,瞧去竟如深山幽湖般沉寂,那張本來漂亮到極致的臉孔驀地便散發出了一股嚴峻的冷意,生生讓人忽略了本來的妖魅。
“天色已經不早,今晚尚需露宿一晚,明日一早可以進城。”馬車外傳來一道清越的聲音,駕車的是面容清俊的年輕男子。
“駕。”
年輕男子看了一眼西邊已經泛出紅光的太陽,揮了下手中的馬鞭,加快了速度。
有些人的冷是天生的,而有些人是後天形成的,莫青璃屬於後者。
很多時候,冷漠是一種特殊的保護色,一般人生遭遇過重大打擊的人,性格大變,絕大部分會有兩種選擇,一是用冷漠隔絕自己;二是用放縱忘記自己。
莫青璃坐起身來,斜斜倚靠著車廂,素手將長髮向後攏了攏,用紅色發繩隨意綁了,掀開了深藍色的車簾,暮色漸深,遠方日頭也似不堪重負,就要往天邊墜下去。
遠處的村莊已現出縷縷青色的炊煙,扯成一片朦朧的輕霧。
“停下”,莫青璃忽然道。
“籲~”年輕男子將將韁繩一扯,白色駿馬前蹄騰空,發出一聲長嘶,停在了原地。
“阿璃?”
“啊?”莫青璃難得愣了愣,“明日中午再進城吧”。
莫青璃撿了些枯枝,點了篝火,熾熱的火舌隨風舞動,上面架著青衣打來的一隻野兔,已經洗淨剝皮,空氣中逐漸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她尋了棵樹隨意靠坐著,從包袱裡拿出一柄精緻的短劍,那短劍刃極薄,形狀詭異,護手處雕著鏤空的暗紅色花紋,映著火光,遠遠望去就像在火中舞蹈的薔薇花。
莫青璃屈起左腿,左手握著劍柄枕在左腿上,右手捉了一塊白色的織雲錦,細細、緩慢地擦拭著。
來來回回,一遍又一遍。
像是對待舉世無雙的珍寶,又像是對情人的輕聲呢喃。
青璃。
她說。
“阿璃”,那邊的獵物已然烤好,青衣撕了一隻兔子腿遞給青璃,莫青璃這才停下手裡的動作,輕聲道了句多謝。
“青衣,樓裡的人安排到京都了麼?”莫青璃小口地咬著手中的兔子肉,優雅得像貴族的公主,但速度卻並不見慢。
近十年的皇族教育讓莫青璃保持著良好的涵養,而六年在外的生活也鍛鍊著她的危機意識。
“已經安排到了,但是樓裡基本都是在江湖活動,在朝廷的根基並不深,如果要調查那些事情,還需要更多的時日。”
“不急,這麼多年都等了,不在乎這幾個月。”莫青璃開啟身邊放著的羊皮水袋,喝了一口水,怎麼覺得今夜的食物這麼難以下嚥。
青衣在心裡暗道:不急?不急這幾日日夜兼程,連馬兒都換了好幾匹,這還不急?若說急,為何今夜又歇得這麼早?
篝火燒得越來越旺,莫青璃的半邊臉在火光的照耀下通透得有些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