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那個久違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蒼涼悲遠,陰魂不散一般,莫青璃覺得喉嚨被扼住了一樣說不出話來,只得緊緊抱住眼前的女人,寶貝似的摟得死死的,生怕被人奪走。
鍾離珞對莫青璃的反應倒沒有多想,只是當她剛醒有些虛弱,連帶著沒甚麼安全感,反手輕輕回抱住了她。
同時在她耳旁低喃道:“好了,我在這裡。”
那小二和名喚英哥的少年見這二位客人旁若無人的在門口抱著,空氣中慢慢瀰漫著桃粉色的氣息,怔了半晌,還是英哥謹記著自己的使命,開口道:“客人,祈神儀式快要開始了。”
鍾離珞拍了拍莫青璃的肩,示意這裡還有旁人。
“小二哥,這藥煩勞你們煎一下,我這妹妹怕是水土不服,這是煎藥的酬勞。”
小二接過鍾離珞手上的藥包,卻沒有去接那塊散銀,只是笑道:“客人說的哪裡話,這是小店分內之事。”
“如此,有勞了。”
鍾離珞深知關寧人的秉性,性子直爽,他說不要就是不要,沒有甚麼彎的直的花花腸子。
“我瞧二位客人還未用晚飯,是否用過晚飯再去,祈神儀式在長安街,客人恐不識路,不如讓英哥帶你們去罷。”
“多謝好意,我原先來過一回,自己去就好。”
小二瞭然的笑笑,不再多言,拉著英哥下去了。
鍾離珞二人急匆匆用過晚飯便趕往長安街,路上買了兩張鬼面具,到的時候,祈神儀式剛剛開始。
只見長安街高高架起了一座祭舞臺,臺上臺下四方各擺一面紅旗大鼓,十分莊嚴。臺子四周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都如莫青璃二人,戴著鬼面具。
莫青璃四下環顧,琢磨著要不要同在京都一樣找個旗架之類的坐上去看,好看得清楚一些。
鍾離珞似是知道她在想甚麼,交握的手捏了一下她的指尖,提醒道:“不可,既然來了,若是坐在高臺之上,不同他們一起祈神,視為不敬。”
莫青璃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倏爾鼓點大作,彩紗飛揚,祭舞臺中央慢慢升起一名華服女子,沉黑色做底,紅色封邊,上面暗紋壓花隱約可見,顯得典雅而又端莊,腰肢身姿,極為嫋娜,大約是個年輕女子。
只是臉上帶著一張青銅質地的鬼面,青面獠牙的,頗為駭人。
那舞姬手捧一疊紅紗,向著西北天狼星方位跪下,上下嘴唇快速動了動,似是念了句甚麼,然後深深的拜了下去。
鍾離珞對莫青璃解釋道:“這是在乞求天狼星君,不要發動戰爭,保邊關安寧。”
臺下一眾人跟著十分虔誠的跪了下來,雙手合十,嘴裡唸叨著些甚麼,不是通用的官話,莫青璃聽不大懂。
卻聽見耳旁傳來熟悉的低語聲,鍾離珞也跟著在唸,並且十分熟稔的樣子,她臉上戴著面具,月光與燈光傾瀉而下,華彩流動,莫青璃一時覺得一張薄薄面具,似乎隔出來了兩個世界。
銀月,華燈,祭臺,舞姬。
無休無止的低語聲像魔咒一陣陣侵入她的腦子,恍惚間她竟然覺得莫名的熟悉,也能跟著念出來。
——湯湯之神,謂我盈休;子不語故,賜我甘露。
——湯湯之神,謂彼盈滿;子不語新,維彼如雲。
鼓點陣陣,絲竹空靈,舞姬在這交織之聲中,開始獻舞。
這種舞蹈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歌舞,而是為了祭神的,也就是給天神看的,來顯示對神力量的崇拜和對自身的卑微,那舞姬手上紅紗慢慢舒展開來,舞出一條又一條紅色的光影,尾端繫了精巧鈴鐺,每舞動一下,便會清脆的響一下,內裡節奏分明。
莫青璃心裡隱隱有些壓抑不住,這是現實,還是幻覺?
若是現實,她怎麼覺得精神飄忽的厲害,所有的人和影像都開始重疊起來,扭曲變形,幻化出另一片景象,兩個身形相當的身影一前一後往這祭舞臺上走去,向四周安靜虔誠的百姓說著甚麼。
穿過那一片華燈,那兩人的身影終是逐漸遠去了,淹沒在了長街盡頭。
是幻覺麼?
——湯湯之神,謂我盈休;子不語故,賜我甘露。
耳旁的低語,卻又層層疊疊漫上來,莫青璃幾乎是剋制不住的伸手摘下了鍾離珞臉上的面具,對上的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眉眼,墨色眸子中微帶訝異,眼底是時光沉澱的繾綣溫柔。
假的!
都是假的!
甚麼都是假的,只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