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日都沒有一個人影。
二人身騎棕馬並一輛馬車慢慢駛來,楚復騎馬落後與馬車並行,靠近車簾低聲詢問,“公子,前頭有茶棚,可需稍停歇息。”
車簾微啟波瀾,漸浮檀木香氣,聲音似染檀香,聞之心悅,“路遙身疲,皆歇一歇。”
馬車停在了茶棚旁,茶攤子老闆見來了人,忙起身準備茶水。
楚復下馬向前撩開車簾,車伕下車跪地成人凳,車裡的人俯身出來,一步下了馬車。
烏髮素冠,淺色衣衫,領口邊沿而下繡著墨藍色的盛開繁花,玉帶下掛一隻鏤空銀球鈴鐺,下頭墜著墨藍流蘇,這般繁複的花紋卻偏偏穿出了乾淨清雋的味道,衣衫已盡極致之雅,叫人移不開眼,面容卻更勝一籌。
攤主得見忙一甩肩上的搭巾,將桌子凳子來來回回擦了遍。
來人緩步上前,一撩衣襬坐下,行止之間,賞心悅目。
攤主正要將茶水端上卻被攔住,片刻間便見桌面上擺上一套青花茶器,破舊搖擺的木桌登時不同尋常,清水砌茶,渺渺輕煙緩緩升起,一縷茶香漫遍官道,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攤主端著手中的茶水呆愣著,褚行在他茶托上放了一錠銀子,“借坐片刻,旁的不用。”
攤主忙端著,茶點頭聲聲稱好退到後頭。
找茶功夫,官道上遠遠走來一人,一手握劍,一手提著方木盒子慢慢走近。
稍作歇息的楚復聽見微不可聞的腳步聲,與褚信相視一眼,皆不由自主握緊手中的劍,進入戒備狀態。
來人身形清瘦,烏髮白衣一塵不染,全身無一修飾,麵皮生得極好,唯獨眉間一點硃砂痣不好,男生女相是大禍,這種長相若是自小沒有世族庇護,大抵就是個孌童的命。
白骨幾步走進茶棚,將手中的木盒子放在桌上,手中的劍不離身,“二兩牛肉,一壺酒。”
攤主聞言一臉為難,只得指著上頭的掛布,“客官,我這就是茶棚,沒有牛肉和酒,不知乾糧和茶水可否一用?”
周遭氣流微微有些凝滯,白骨掃了眼木杆上的掛布,神情專注若有所思,片刻後才微微頷首。
茶攤主忙端剛頭被拒的茶水,又上了饅頭和幾盤小菜。
白骨將劍放在桌案上,在幾人對面坐下。
茶攤主只覺這人來了以後,和煦的氣氛突然便靜得可怕,忙避到灶臺那處。
對面視線一直落在這處,白骨輕掀眼簾看去,視線陰冷,如黑夜行過湖旁,突然從水中伸出一隻蒼白的枯手猛地抓住腳踝。
這般視線太過危險,楚復面色微沉,不帶敵意卻也不怯懦地回視。
一時間風停布止,氣氛凝塞而又緊張,青花瓷茶盞被皙白的手指微微托起,弧度好看的唇瓣輕貼盞壁,微抿一口,醇香的茶水顯唇色瀲灩。
只這一個動作,周遭氣氛便慢慢緩和下來,白骨收回視線,拿起饅頭咬了一口,端起茶水跟喝酒一般一口乾了,與文文氣氣的外表成了鮮明的反差,與對面舉止賞心悅目的顯然就是兩個世界。
秦質抬眸看了眼對面,將桌案上的茶壺往前推去,眉眼染上淺笑,“夏日灼熱,茶水寡淡難以解渴,不如嘗一嘗這一涉春。”不待對面的人回應,褚行已然上前將茶壺移到了白骨的桌上。
白骨掃了一眼青花瓷茶壺,瓷白伴上天青色,瞧一眼便解夏日暑燥,她不言不語,不作理會。
秦質見狀並不在意,“多年在外遠遊,許久不曾回中原,不知兄臺可知巴州是是這條官道去?”說著,伸手虛指官道一處方向。
白骨聞言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又開始不聲不響地啃著饅頭。
褚行只覺這人好是不識抬舉,和他說話竟這般不理不睬,好生無禮。
秦質不覺不妥,似有心結交一般,誠懇道了句,“在下秦質,不知兄臺貴姓?”
白骨這才看向他,卻不回答一字,待吃完了饅頭,連茶水也喝的一乾二淨,只那青花瓷中的茶水卻半點不碰,站起身將一錠銀子擺在桌上,起身拿了劍與方木盒子,離開時才道了句,“姓白。”
秦質視線落在他手中提著的方木盒子,看著慢慢消失在官道上的人,“你們覺得此人與你們相比如何?”
楚復與褚行相視一眼,回道:“賞金獵人亦或江湖走卒,武功應當不錯,但不一定抵過我們其中一人。”
秦質聞言一笑,慢聲道:“眼神敏銳陰翳,行走間看似虛浮無力,實則輕若微風,如片葉輕落,內家功夫造詣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