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質端看其茶, 面含笑意有禮有節,待僕從收壺時卻不經意間看到了指節處,手持壺嘴常年累月卻沒有厚繭。
他端看片刻, 又收回視線隨意掃了眼兩則臨桌的僕從後,神情不變間伸手微抬茶盞, 閉目輕嗅,茶上白煙騰騰, 縹縹緲緲慢慢模糊了他的面容。
布影戲完了上半場, 水榭上一片喝彩,秦質待喝彩聲漸落, 看了眼堂中的皮影戲,似尋話家常般問道:“聽巴州皮影戲聞名塞外,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這皮影做得惟妙惟肖, 只不知這皮是如何製作而成?”
“回公子的話,這皮影是用牛皮而制,牛皮厚薄適中, 質堅而柔韌。”手持皮影的老者緩聲回道,回答卻避重就輕,只在皮毛。
秦質將茶盞放回桌案上, 玉面略含疑惑,“這皮影畫法精湛, 不知老先生是用何種手法繪成?”
坐在幕布後面的老者聞言下意識看了眼一旁的盲女, 眼裡閃過一絲慌亂。
若這影子戲如何演, 他倒能出一二。可製作的手法,又如何料得到會有人問起……
持壺立於一旁的人身形不動,卻因過於不動聲色而顯得僵硬。
靜默須臾,盲女低著頭朝著秦質的方向,低聲開口,麵皮溫婉可人,輕聲細語頗有家碧玉的味道,“爺爺年邁耳裡有所不及,不善措辭之處還望諸位見諒。
此間皮影戲的手法多種,取於宋寺院壁畫,多用陽刻,四肢和頭部皆分別雕畫而成,其間用線聯綴而成。
繪製皮影工序極多,需經制皮,畫稿,鏤刻,敷彩等過程,才能得一個皮影人……”這回答無可挑剔,顯然對皮影戲瞭然於心。
王進生抬手捻鬚,面色和藹感嘆道:“自來就傳燈影子是戲曲之父,就其工序精巧繁多也當得起這個名頭了。”
秦質看向打鼓的盲女慢聲問道:“聽姑娘此言,似對皮影極為喜愛,可是自幼便開始接觸?”
盲女聽著聲音面向秦質這處點頭,“是的,女子是聽著皮影戲長大的,早已浸至骨裡,尤甚喜愛。”言辭確確喜愛,面部神情卻唯獨沒有那種對珍愛之物該有的憧憬,只餘良多麻木。
“怪道姑娘如此熟悉皮影一戲。”秦質微微一笑,湖岸波光粼粼,一人一景似出塵入畫,引人矚目。
問話稍停,皮影戲忙趕起唱戲。
王進生聽得入迷,滿心滿眼皆在戲中,到精彩時讚歎連連。
秦質一心牽連戲中,看著戲中去拿茶盞,不留神間衣袖拂倒了茶盞,茶水一下漫到了桌案上,漫溼了二饒衣杉。
二人皆避之不及,秦質收起微溼的衣袖,面含愧疚,“好戲醉人,連茶盞都拿不穩,倒要多賠大人一套衣杉。”
持壺人忙扯了腰間白布彎腰替他們擦拭,褚行上前一擋。
王進生聞言哈哈大笑,起身去閣樓換衣,嘴上卻調侃道:“倒全怪在了戲上頭,這衣杉你難道還要耍賴不成?”
“既然賴不掉,那便只能賠一件了。”
見秦質站起身與王進生並排而行,持壺人看了眼盲女,又矮下身去擦桌案。
待他們離去後,持壺僕從皆離去,盲女起身退去,皮影戲繼續唱著。
盲女出了水榭,拿著盲棍沿著一路摸索著過了水榭樓臺往園裡去,行走間極為靈巧地避開花圃,速度竟然比常人還要快。
園子裡有些許婦人看花賞景,盲女恢復用木棍找路的速度。
不遠處慢慢迎面而來一人,盲女刻意放慢了速度,在人經過她的時候,微微一斜,跌了過去。
那人伸手扶住,青梅浸水般的聲音聞之悅耳舒爽,一下靠得很近,好像就在耳畔響起,“心。”
盲女想要收回手,腳卻突然一崴,人都險些沒站穩。
“姑娘必是崴了腳,我來替你看一看罷。”
盲女似腳踝疼極,聞言微微點零頭,“勞煩了。”
秦質看了眼周圍,扶著她就近坐下,矮下身子將她腿輕輕抬起,手握著她的腿,隔著布料在她腳踝處細細一按,掌心的溫熱隔著布料傳來,盲女有些許僵硬。
眼前的人按過關節,微微一用力,他抬頭看向她,溫聲問了句,“可是這處山?”
“正是這處。”盲女手指微微一動,強行忽略握著腿的手,片刻後又輕聲問道:“您耽誤了這些時候,您父親尋你可要怎麼辦?”
秦質聞言一笑,“那不是我的父親,是碰巧在巴州遇上的世叔。”
園中花團錦簇,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