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進生被人從水榭請到布莊,換了一身衣衫又回到了水榭。
這水榭大半架於水上,庭廊縱橫交錯,廊下十步一珠簾,獨樹一幟,陽光照在水面映到琉璃珠子上,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芒,踏入廊下如步幻境。
廊兩頭皆連著中庭,王進生過排排珠簾,見到了中庭站著的一人,長身玉立,氣度清雋優雅,一手端著白瓷碗,一手執筆,在柱上北下南左西右東四柱上提筆,運筆行雲流水,一筆而成。
庭中流光異彩,豔麗太過難免失了清逸,此人一立卻未覺不妥,反倒平添了七分韻味,這禍害模樣該有多少女兒家平白生了心思。
王進生走進一看,題得不是詩詞歌賦,全是血符,“這是何意?”
秦質聞言慢聲道:“大人在京都行事多耿直,這一回閹官連坐難免招了殺身之禍,江湖上多得是亡命之徒,精於刺殺之道,聖上派的人未必招架得住一二。”
“你是……?”王進生眉頭緊鎖,下面的話未完二人皆通了大半。
“大人離了巴州以後,去的地方最好都換一換,身上沾的香千日不會退去,每日需沐浴更衣七回,子,醜,寅,卯,辰,午,未各一次,每次需一柱香,一時不能多一日時不能少。”
王進生聞言微微一怔忪,神情立時凝重起來,“光化日之下,我就不信這些人敢這般目無王法!”
秦質書下最後一道,不由慢笑出聲,水榭上的微風徐來,珠簾微微碰撞出一聲聲悅耳清脆的聲響,輕輕轉動間日光浮沉。
“大人,有些地方是照不到光的。”
白骨幾人隨著香出了水榭,這香卻四散開來,往幾個方向而去。
他們兵分幾路四下追趕而去,白骨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水榭,平生一番被捉弄地不耐煩。
一聲琴音起調,在水榭中悠悠揚揚盪開,琴音悠揚灑脫,聞之心悅,似居山中閣聽山間流水滑落,琴旁香爐嫋嫋而起,琴技極高,須臾之間便帶入境。
白骨默聽半晌,一手執劍順著廊中琴音一步步而去,步入水榭,透過層層疊疊的珠簾,看見了廊下那一處,珠簾搖晃,時不時遮擋著那饒面容,依稀看見一角清雅衣襬。
白骨前頭看了眼柱上的血符,透過珠簾看向那人,眼中的殺氣畢現,連雅中帶禪的琴音都不能洗去一二。
“啪嗒”一聲清響,劍上的一滴血順著鋒利的劍刃滑落在地,琴音截然而止,廊下的珠簾隨風搖晃碰撞出聲聲清悅。
結骨分明的手按在琴絃上,那人透過重重疊疊的珠簾遙遙看過來,珠簾極輕緩地搖晃,不經意間驚鴻一瞥,“一個皮影人需要三千多刀到才可現形,不知一張□□需要多少刀才能製成?”
白骨手中劍輕挽劍花,平平的語氣中透著若有似無的陰鬱,“旁的我不知道,但你這張麵皮我能一劍削成。”言罷,提劍翻身一躍,足尖一點地瞬間越過中庭,一柄輕劍躍進廊下穿過琉璃珠簾,簾中波光琉璃,映得劍刃劍光掠影。
劍刃削鐵如泥,吹毛斷髮,相鄰的兩串珠簾輕輕一挨便垂斷而落,一顆顆珠子掉落在木廊上,叮叮咚咚四散掉落,偶有幾顆順著木欄滑落水中,頃刻間,人已越過三排珠簾。
端坐琴榻的人微微抬手輕觸琴絃,一聲古樸悠揚的琴音清越而起,手撫琴絃一曲古樸空靈琴聲自指尖盪出。
柱上血符隱約發紅發亮,如髮絲般纖細的條條銀絲悄無聲息地在廊下拂來。
白骨端下腳步,微一偏頭翻身避開一條,又連翻幾次避過了身後接連拂來的銀絲,青絲墨染,杏白衣裙翻飛疊起,輕盈飄然,纖腰輕折步如花落,落地無聲,身輕如燕似伴琴聲起舞翩翩。
銀絲纖細鋒利,微微泛起凜冽的寒光,一觸珠簾皆斷,三排珠簾齊齊段落,珠子如雨傾瀉而下,墜落在白骨的劍上發出脆響,滿地的珠子稍有不慎就會一腳踩滑。
銀絲越過了白骨又返回來,她提劍一揮砍在銀絲上,看似纖細的銀絲紋絲不動,逼得她連連翻身後退至庭中,數度翻起皆越不過銀絲。
日頭照在水面上,映得庭中波光粼粼,見血封喉的 銀絲泛著鋒利的光芒,越發密集,密密麻麻如網布,便是她輕功再撩,也無法將自己分成幾條越過去。
這陣法難纏古怪至極,她尋不到半絲破綻,琴聲時疾時緩,銀絲時快時慢,廊下的人端坐泰然逗她若貓。
白骨眼裡閃過一分濃烈殺意,運氣至劍,揮劍如流光一閃而過,道道劍影帶著凜冽的劍氣四破空而去,庭中劍光掠影,聲聲劍嘯刺得耳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