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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的家。他對他很好,不停送他禮物,從美食到玩具再到小馬。他記不得在這片宮殿裡住了幾天,每天都盼望著耶孃來接他,可是希望在每天的落日裡宣告結束,後來他遺憾地告訴他,“你阿孃恐怕不要你了。”

他聽後嚎啕大哭,吵鬧不止,求他送他回家。他顯得很為難,“你耶孃已經搬離長安了,如果不相信,我帶你回去看看。”

他趴在他的背上,他走得很快,幾乎像在風雲裡奔跑一樣。很快到了他和父母同住的坊院,只看見悽悽的草木和半開的門扉,他奔進去,已經人去樓空了。

小小的心都要碎了,他不明白為什麼耶孃不要他,他一直很聽話,從來沒有做錯任何事。他哭著追問,他掖著雙手說:“世上很多事沒有原因,你不需要探究,只要知道結果。”

被遺棄過一次,恐懼擴張得比原先更大。他緊緊拽住他的衣角不鬆手,他垂首看他,無奈道:“我要回去了,你怎麼辦呢?”

他期期艾艾說:“我能不能同你一起?我尚小,一個人沒法生活。”

他露出微微的笑意,“跟我回去可以,但你必須拜我為師,聽我的話,你能做到嗎?”

他已經別無選擇了,點點頭道:“我可以。”

他蹲下來,摸了摸他的臉,“如此甚好,等你慢慢長大,會變成另一個我。”

他不懂他話裡的含義,只是茫然看著他。師父冰冷的手牽起他,他順從地跟他回到神宮,師父永遠沒有溫度,直到將死的前三年,才開始慢慢回暖。

要 變成另一個他,不是件容易的事。師父為他正骨,三歲的孩子骨骼柔軟,尚未定型,他揉捏他的臉,即便手勢很輕,依舊讓他疼痛難當。他傳承師父的衣缽,學他說 話的語氣和日常的小動作,越來越向他靠攏。長到十三歲的時候師父不再讓他見外人了,將他鎖在九重塔裡,一鎖就是六年。

他站在鏡子前審視自己,國師的雛形。再後來和師父並肩而立,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了。他知道自己終有一天會取代他,也開始明白遭父母遺棄的幻象是師父刻意製造出來的,因為他是世上唯一一個擁有純陽血的孩子。

他常覺得心裡有怨恨,可是怨恨誰呢?是被迫與自己分開的父母,還是把全部心血傾注到他身上的師父?他的生命裡缺失了很多東西,親情、友情、愛和自由,那也是他本身的原因造成的。純陽血的人永遠不會變老,如果行走在世間,他最後只能是個怪物。

師父辭世時滿百歲,仍舊青春正盛的模樣。臨終前告訴他,“你可以從這座塔裡走出去了,從今天起你就是臨淵。”

臨 淵這兩個字,與其說是名字,不如說是官職,他有責任傳承下去。他像擺脫了束縛的野馬,肆無忌憚地活了好幾十年,慢慢意識到該像師父一樣找接班人了,可是不 想拐小孩。想起當時恍如謫仙的師父怎樣口吐蓮花鬨騙他,他就覺得師父的形象轟然崩塌。他是個力求完美的人,不想將來入了土還被挖出來鞭屍。所以有另一個辦 法,找到《渡亡經》,或是讓自己死而復生,或是讓師父死而復生。

要取《渡亡經》,需要純陰血,恰好這個時候出現了對的人,那個人就是蓮燈。

想起她,馬上有無數奇怪的衝突並行,她的臉在他眼前飄來蕩去,時而狡黠時而木訥。忽然哭著大喊一聲“老妖騙我”,他嚇得一激靈,頓時從夢裡蹦了出來。喘上兩口氣,不遠處還是明月竹樓,竹樓裡燈火搖曳,定王世子在榻上病得糊里糊塗。

今夜大概不會有什麼進展了,他年紀大了,熬不得夜,會有黑眼圈的。他從枝頭跳下來,落地後對夏官擺擺手,命他繼續盯著,自己回行轅去了。

夏官抬頭看天色,將近寅時了,蓮燈守在定王世子榻前照應,算得上盡心盡力。

其實這樣不對,老話說父債子償,定王害死她一家,就算拿辰河來祭悼也無不可,可不知為什麼,她不想讓他死。她的仇恨算得很清楚,一樁歸一樁,辰河品行不壞,讓他活著接管碎葉城似乎不錯。

她替他擦汗,聽見他喃喃叫阿寧,感覺有些摸不著頭腦。她不過是個侍女,不至於讓他念念不忘。側過耳朵細聽,漸漸有點恍惚了,似乎是阿寧,又像是安寧,叫人一頭霧水。

好在他命大,喝了藥悶上一身大汗,到天微明時清醒了。蓮燈很高興,忙伺候他喝水,喂他米粥。他有了力氣,歪在引枕上很難為情地笑道:“昨夜嚇壞你們了,去回大王一聲報個平安,我這裡不要緊了,你們都散了吧!”

屋裡人都回去休息了,蓮燈打算走時,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