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呀,許是太高興,所以夜不能寐,早上便起晚了,還生怕你會不等我了呢!”
他這時才轉頭看我道:“放心好了,我知道你會來,也總是會等你的。”
我正欲點頭,瞥見書開啟的那一頁,張口便問:“你怎麼總看這一章呢?三天前不就見你讀完的麼?”他一時語塞,再看一地凌亂不堪的紙頭,難道是方才聽我來了,他才慌忙抽出書來裝樣子的?
璧哥哥紅著臉咳了幾聲,簾外趕車的李離聽見動靜,也搭腔道:“主子已經發話了,說小郡主您再不來,便要親自守在宮門前,讓我沿路找你,怕你出了什麼意外。哪裡還有心思看書呀?”完了還促狹的怪笑了幾聲。
見我也彎腰捧腹,璧哥哥這才吶吶的開口:“我這個人性子急。”
哎!這人看來還真不是個一般的傻冒。讓我騙騙無所謂,可不能讓旁的人欺負了。於是,我下定決心,抓起他的手,語重心長的說:“你放心,以後跟著我就對了。”直讓他聽得一愣一愣。
又見他死盯著我,半天不出聲,才又開口:“怎麼了?”
早上怕來不及,我草草梳了個雙環望仙髻,素面朝天,朱唇未點便巴巴趕來了,難道他是嫌我醜?
“你今天的樣子……”他揣度了半天,撩簾和李離咬了一會耳朵,便停了馬車,不顧我皺眉便拉我下去。
錦裡開芳宴,蘭缸豔早年。
褥彩遙分地,繁光遠綴天。
接漢疑星落,依樓似月懸。
別有千金笑,來映九枝前。
盧照鄰(1)誠不我欺!香車滿途,笑語盈盈。流光蠢動,芳華滿目。聲如雷鼓,耀比星漢。整條朱雀大街仿若游龍翻舞,摩肩接踵,熱鬧非凡。
我左手抓著麵人兒,右手甩著布獅玩偶,瘋子般衝在前頭,璧哥哥攬著一堆鞭炮在後頭小跑步,輕喘著朝我喊道:“你這哪裡還像個丫鬟,倒是我更像你的小廝。”
我回眸一笑,“你不說讓我扮作你的丫鬟只是為了掩人耳目,也好藉口侍從太多支開李離麼?怎麼是真想讓位伺候你呀?”
見他氣結無語,我不再理他,舉目四望,忽見前頭人群洶湧,遂玩心大起,扭腰向他鞠了一躬,遙指前方,嬌聲哦道:“噢!少爺,您看那頭熱鬧的很,說不準是哪家閨女要迎貴婿呢,丫頭我這就去幫您佔個先!”一閃身即笑吟吟而去。
璧哥哥還在外頭急跳腳,我已經三步兩腳彎腰鑽了進去。等他髻發凌亂的擠到跟前,我方嘟嘴道:“喲,少爺,可惜呀!原來並非拋球招婿,而是引弓射石,猜謎競燈。不過您看那燈樓頂上那盞沉香料絲三層無骨繡球燈可真是富麗堂皇,芬香精妙呀,”順手抄過香案上的小弓,遞到他手上,邊踮腳幫他扒了扒鬢角,“少爺您技高一籌,不如就把它贏回去罷,留給這些俗人反倒汙了這巧物。”
他苦笑不得,看自己衣衫不整,高髻半垂,索性扯下外袍,拆了髮帶,任長風貫袖,雪衣飄飄,黑髮披肩,頓覺出塵入勝,尤似白日飛昇。
他絲毫不理眾人的驚歎,昂首獨立,半舉了弓,比了比角度,忽又扭頭看我,說:“要麼我們分工合作?我射,你猜。”
我自顧想著,這男的生得可真是禍國殃民,幸虧他才十二歲,否則這些純真少女不是要死一大片?到他說第二次我才晃過神來,便介面道:“那燈可算是我的?”
本以為他會隨口答應,怎知他卻久久不語,又看別人放了幾箭,才應道:“燈還是我的,但可以讓你保管。”
我攤了攤手,“有何不可?”
他方又圍著石靶踱了幾步,怎知弓拉了一半便又停了下來。目光膠著我的,修長的劍眉欲言又止。
我正奇怪,忽聞一陣嘆息聲,原是一色目巨漢剛剛發了一箭,競將那石靶射飛了木架,所幸箭矢未能沒入靶中。我見他好像又要再試,心下鬱悶,跺腳囔了一句:“你到底射是不射呀?”璧哥哥才如夢初醒。
卻見他背向石靶走到我身邊,轉身,搭箭,引弓,放矢,一氣呵成。箭頭觸石即斷,那木製的箭身反順勢插入了箭頭剛剛碰裂的石縫中。人群中頓時歡聲四起,叫好不斷,只我呆呆的反應全無。放箭的那一刻,他說:“元宵過後,我就要隨舅舅回去了。”他過來,不是想擺顯,他是要讓我看見他眼裡的悲傷。
待婢女往我手中塞了一張紅紙,我才驚覺人們都屏息靜氣,雙目圓睜,在等著看我猜謎。我已是興趣盡失,眼角無精打采地一掃,謎面是:大牛(打杜甫一詩句)。
我無聲苦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