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這話是他的父親告訴他的,還是他懶得解釋的藉口。
因為讀得很辛苦無趣,所以我就不想看了,可陳勁在他無聊的神童生涯中,尋找到一個新的消遣嗜好,就是考我。他常常隨意說一句,要我對下一句;或者他誦一半,我背下一半。如果我對得出來,他的表情無所謂,一副理當如此的樣子,如果我對不出來,他卻會輕蔑地朝我搖頭。小孩子都有好勝心,何況是勝過一個神童,所以在他這種遊戲的激勵下,漸漸地我把整本《詩經》都背了下來。
剛開始,我只是他無聊時的一個消遣,但我的倔犟讓他漸漸地意識到,我並不像其他的同學和老師,對神童有先天崇拜情結。於是,我們倆個開始有意無意地較量著。
上過早讀課的人大概都有過這樣的經歷,一篇要求背誦的課文,老師會給二十分鐘或者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要求背下來,時間到後會抽查。在預定的時間內,誰先背會,就可以先舉手,背誦給全班聽,時間越短、精確度越高,越是一種榮耀。
陳勁從來不屑於參加此類較量,因為他的記憶力的確驚人,語文課本上的課文,他全都能背,他曾半開玩笑、半炫耀地告訴我,“把初一的語文課本拿過來,我都可以背給你聽。”所以,老師要求我們背誦課文的時候,他真的很無聊,同學們都在嗚嗚地背書,他卻捧著課本發呆。
不過,有了我這個不聽老師話的同桌,他很快就擺脫了發呆的無聊。他把不知道從什麼書上覆印的文章給我看,要求和我比賽,比賽誰在最短時間內背下這篇文章。
他找來的文章可比課本有意思得多,我既是貪看他的文章,也是好勝,就答應了。從此,早讀課上,我們兩個就忙著較力。比賽結果簡直毫無疑問,常常我才吭哧吭哧看了幾段,他已經告訴我,可以背給我聽了。
我怎麼都想不通,他為什麼可以那麼快地看完一篇文章。想不通,就不恥下問。
陳勁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用他那獨有的不屑口吻解釋了一個成語:一目十行。
在老師口中,一目十行一直是貶義詞,被用來罵差生敷衍讀書的態度,可陳勁說一目十行出自《北齊書?河南康舒王孝瑜傳》,原文是“兼愛文學,讀書敏速,十行俱下”,並不是貶義詞,是個徹頭徹尾的褒義詞,這個詞傳遞的是一種快速的閱讀方法。
我一臉茫然,不知道他究竟什麼意思。他鄙視地看了我幾眼,對我不能一點就透的愚鈍很是不屑。當時正是課間十分鐘休息時間,他給我舉例子,“你現在不僅可以聽到我說話,還可以同時聽到教室前面周小文在議論裙子、教室後面張駿的笑聲、教室外面男生的大叫聲。”
我傻傻點頭,只要注意聽,還不止這些聲音。
他說:“就如人的耳朵可以同時聽到四五個人的說話聲,並且都能聽明白他們講了什麼,眼睛也是這樣的,我們的眼睛是可以同時看幾行,並且同時記住幾行的內容。其實人的腦容量非常驚人,一個人腦不亞於一個宇宙。多個人同時說話,人的清醒意識覺得好像是同時,其實對大腦而言,它會自動分出先後,進行捕捉和處理。一目,是一種快速的含義,只不過折射到時間上,快到可以忽略不計。經過有意識訓練的大腦,它的處理速度遠遠超出人的想象,所以,一目十行,對大腦而言是有先後的,只不過對人的清醒意識而言,這個速度可以忽略到只有一目。”
他舉手在我眼前彈了一下指,對我說:“只這一下,在佛經上已經是六十個剎那,可對大腦而言,說不定已經被區分成上千個、上萬個時間段。我爸爸說,這世界上只有兩個實體存在的無窮,第一是人腦,第二才是宇宙。只要你相信它……”他指指我的腦袋,“用心的鍛鍊它,它就能做到。”
我很震驚,不過令我這個傻大姐震驚的原因不是陳勁講述的內容,而是他打破了老師話語的神聖性,竟然敢完全反駁老師對一目十行的定義。
震驚完了,我暗暗記住了他的話。我在閱讀小說的時候,開始有意識地強迫自己一目掃兩行,從兩行到三行、從三行到四行……
這個過程很痛苦,但是在好勝心的誘導下,不管多痛苦,仍然強迫自己去逼迫自己的大腦運轉到極限。
不知不覺中,我的閱讀能力和記憶能力都飛速提高。我和陳勁的比賽,從一面倒,變成了我偶爾會贏。陳勁每次被我刁難住時,表情就會十分豐富,故作鎮靜、滿不在乎、暗自運氣、皺眉思索、偷著瞪我……反正任何一種都比他平時的故作老成好玩。
五年級的第一學期,我過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