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不知何時抽出了短劍,手微顫,卻還是咬著牙說道:“放手。”
他依言放開了,笑得苦澀。區區短劍何足懼?只是她乾涸的淚眼讓人不忍。幾多霜風苦雨她皆扛了下來,不悲不喜,冷眼看這世間炎涼。卻在此刻,無聲地流下了淚,並迅速止住了。
她握著劍一步步後退,狠狠抹去殘淚,低笑兩聲,復作猖狂,繼而淡然,最後是決堤的怒意,一聲聲如撕裂的心肺:“林宸封,當初是你欺瞞了我六年,是你把我推向爭鬥的深淵,是你勾結先帝讓他輕而易舉地擄我出宮,又分明是你故意讓墓眠劫走我的。連同那日地宮裡的一切,你皆是看在眼裡計在心頭,當日在場的所有人誰也未逃出你算計。呵,若是君溟墨未來救我,我便連同你的陰謀埋骨地宮,同傳說一起永絕於世了罷?”
他的隱忍隨著她的聲聲指責潰不成軍,眼底翻滾著滔滔怒意,他向她踏去一步,她便退一步,短劍的鋒芒胡亂割裂著綿薄空氣,亦刺破了他最後的忍耐。他一步向前,捉住了短劍,一使力,鮮血便染透了劍身,薄荷之清血之烈,瞬時雜糅成這一室的洪荒。
他一字一頓,低沉的嗓音掩不住暴怒:“你對我公平點好不好?試問我做的這一切是為了誰?”
她反眥睚而視,旋即笑出了聲,輕聲喝問:“是你先推開我的,憑什麼來責問我?我順時你從中作梗,我困時你落井下石。以前是你功業為就,而如今呢?你來找過我嗎?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憑據何在?”
他盯著她,狠狠握緊了短劍,血花飛濺,而後將劍擲於地。一聲鏗鏘,他不發一言,拂袖而去,徒留一地煞目殷紅。
門扉被重重地合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登時列缺霹靂,狂風大作,冥雨摧城。她拾起被血模糊了輪廓的短劍,竟一笑,心念道:終是生在帝王之家,便是再好的脾氣,也容不下自己這般忤逆了罷?
她淡然而坐,擦拭劍上淋漓的鮮血,眉卻是愈擰愈緊。本以為把壓抑已久的情緒宣洩出來,看著他痛苦的神色,自己便可以得到報復成功的快意。卻不然,心裡只像暴風雨之前夕,沉悶得快要炸裂了。
天色是無邊的黢黑,似是要吞沒他漸遠的身影。她的心倏地一緊,終是有些擔心,起身倚門而望,目及皆靜寂,已難辨一草一木,只有遠處有一片朦朧的燈火,依約是軍營中心處。
返身坐了回去,又執起短劍一一細拭,心卻分明不在此中。簷外雨不休,眉上愁不解。良久,還是抹不去那濃烈的血腥味,她索性收了起來。胃裡有些泛酸,才想起一天沒吃飯了,方才還吐了一陣,疲憊便隨著胃酸一起上湧,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舒服的,她便想去早些休息了。
門上卻又是一陣轟鳴,似是不讓她消停了。齊浦青冒雨而來,走得極是匆忙,一身寒雨擋不住他的戾氣,這個年近半百的將軍大步跨上前來,絲毫不在意禮節。
她本便心煩意亂,看到這個陌生男人三番兩次私闖閨房,更是沒好氣,眉一挑,便道:“不知齊將軍夜闖女子閨房有何貴幹?”
齊浦青也無甚好臉色,哼了一聲,狠狠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說道:“不是老夫想作甚,是沉姑娘事兒多呵!你跟陛下說了什麼?他竟衝動得要還你前朝公主的身份,還想即可封你為後。羌羯大軍在前,你可知此舉意味著什麼?”
她一驚,拍案而起,全然不料他方才拂袖而去竟是為了這事。自己問他有憑證,他便取來給她看了?換做平時,她定要罵聲“荒謬”。可今日此番,卻是硬生生將她先前的怒意壓去了大半,還有隱約有幾分欣然。
齊浦青自知以她的性格,斷不會開口提及此事,語氣便放緩了些:“你們年輕人的事老夫也不想摻和,你快些同陛下說清楚,莫誤了戰事。”
她抬頭看了齊浦青一眼,齊浦青略一怔,分明是從那雙閃爍的眼眸裡看到了狡黠。她笑得頗為玩味,說道:“齊將軍,好不容易瞞著陛下來一趟,這便要走,不覺可惜?”
“你的意思是……”齊浦青不由得也笑了,漸摸清了她的弦外之音。
她伸手一比,示意齊浦青入座,復正了正色說道:“想必陛下此刻正忙於冊封之事,一時分不開身,齊將軍便給我說說先前未說完之事罷。”
齊浦青掃了掃衣尾水漬,坐下道:“過去的淵源老夫便不多說了,只說這眼前。想必沉姑娘也知,前些日子我軍在兩軍交界的明月河畔俘獲了一名形跡鬼祟的女子,她身上攜有羌羯世子令,便稟報了陛下。誰知陛下一見那女子,便如驚為天人。不由分說地扣下了這名女子,即便是得知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