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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

取出白布為她拭去血漬,血盡後,方見一道猙獰烙於她肩上。江千雪空嘆一聲罷,便為她塗上些外傷藥,藥性激烈,即便是江千雪下手輕穩,亦不免觸著她的痛處。然她竟自始至終未吭一聲,江千雪好奇,方覺她不知何時已沉沉睡去。望著她平淡的睡顏,江千雪微微笑了,扶正了她的肩,為她運氣調息。

晝景將闌,落日熔金,倦鳥歸山,愁猿絕鳴,晚來西風頓起,挽來山中夜露,引以為酒麴,釀作半杯綠醑,邀月同飲,歌醉流雲。山中空寂,惟一輪弦月,幾顆稀星,於清溪中弄影自照耳。

她臥於塌上輾轉反側,體內真氣四竄,流息激越,牽起一陣又一陣疼痛。那痛感自傷口處沁入血脈,透入骨髓,與血肉交織成一片密不透風的羅網,將她困於沉綿之苦中。逃也如何逃?掙也如何掙?惟有將自己埋入更深的睡眠之中,方能不覺痛楚。

然卻是於此深沉之眠中,她竟恍惚回到了前世,記憶回溯至千年後的輪迴中。一片融融軟軟的光暈下,她的親生母親立於橘色夕陽之中,笑倚於紅木漆門畔。見她放學歸來,便熱切地走上前去,接過她背上沉沉的書包,噓長問短。十七歲秋夜的風太大,吹得她睜不開眼,看不清那一刻,母親臉上寫滿的是愛意,還是虛偽。

流光易逝何堪銷?轉瞬間母親唇畔那彎殘月,便扭曲成一條毒蜈蚣,張牙舞爪,肆意張狂,那些不堪的字眼狠狠地往她身上砸,連同那隻無辜的玻璃杯。嘩啦啦,玻璃碎了一地,疼痛如同碎渣一般尖銳,刺於指尖,刺於臂上,刺於心頭。血是一條冰涼的毒蟒,一點點舔舐著她的傷口。她卻笑了,如同窮秋寒夜裡迎風搖墜的罌粟,哪怕枝折花落,也要笑諷秋風。

不幸的童年賦予了她一顆堅韌之心,同時也剝奪了她對人心的安全感。然而,在異世不長不短的歲月裡,卻掘出了對幸福久違的渴望。初嘗幸福滋味的同時,也陷入了更深的不安之中。她臥於塌上蜷成了一團,不知受傷後引發了寒冷,還是永不磨滅的回憶帶來了苦痛。

君溟墨端著藥推門而入,猶有些踟躕,立於門畔好一會兒,也未肯進屋。道是春雨貴如油,卻是不偏不倚,於她受傷之際紛紛落下了,春寒雨氣冷,侵入窗紙裡,又鑽入薄衾中,她皺起了眉,更是抱著被子蜷成了一團。

不知是江千雪粗心還是故意的,窗樞半開著,捲入嗖嗖涼風。看著她眉頭愈皺愈緊,不時還放出痛苦的沉吟,似乎已經發起了高燒。想起師父方才教訓的話,君溟墨有些無奈,只得端著藥進了屋,關上了窗。

師父先前命他向沉霖道歉,還說無論她如何發脾氣,也不能還嘴,更不能還手。可如今她睡得這麼沉,莫不是還要他乾坐一旁,等她醒來?一想至此,向來面無表情的他竟蹙起了眉,若是她醒著,定是要諷笑一番了。

深山夜雨,洗盡舊色,伴著空靈淅淅瀝瀝,點滴叩於他的心頭,哀風揉亂了他的思緒。望了望床榻上眉目糾結的女子,他感到心中似有什麼掙破了束縛,如同銀瓶乍裂般傾瀉而出。

夜幕低垂,紗櫥半遮,朦朧裡女子的身影愈發虛浮,一如今宵夜色憧憧,迷離幻夢。想起先前師父的追問,他不禁扶額,連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出手甚重?即便是覺得她來路不明,又疑點重重,也不至如是衝動,罔顧師父之命出手傷了她。

眼前這個女子的出現,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煩亂,他深知她並非尋常人,卻不能與人說起。他尚不確定那時看見的光景孰真孰假,只能暫時守住這個看似荒唐的秘密。卻又無法沉下心起來與她同處一個屋簷之下,心中不甚沉悶,幾欲屠戮以洩憤。

春雨未止,長空黯淡,花容失色,苔痕生綠。屋內燈火明滅,時而幽咽,時而低吟,映照著她的慘淡容顏,血色盡失。他無意瞥了一眼,卻是有一個念頭驀然跳出:她夢著了什麼呢?神色竟如是痛苦。只是一霎,他便被自己這一想法嚇住了,她只是一介妖女耳,怎能以常人度量待之?

他索性靠著椅背閉上眼,雙手攏於玄衣袖中,師父道是定要他及時道歉,師命不可違,既已冷靜下來了,便不能如當時般衝動,哪怕心中千萬個不甘,也要硬著頭皮照做。惟願她早些醒來,他可不想在此過夜,與男女禮數無關,只是單純的厭惡。

細雨綿綿,杏花落了滿地,化作砌下亂雪,又添作簷上白露。淅零零雨打芭蕉,聲碎愁難聽。他頭枕著左手,眉宇半鎖,素不為外界所擾,今日竟為這小小春雨所惑,令他煩上添煩。是以,並未注意到,一柄利刃正抵於他頸間,直到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

“你在此作甚?”她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