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疑了一下,還是抱了抱小雨,儘量柔聲道:“怎麼會呢?只是覺得小雨大了,可能不喜歡抱了。”
小雨在她懷中咯咯地笑著,她看不見小雨的臉,只是聽那笑,確是聲聲亂心絃。
“小雨!”一聲低沉的男聲闖入她的耳中,應是羌羯語,她聽不懂,只嚇得急忙鬆開了抱著小雨的手。
小雨便向後小跑去,迎上對面駕馬而來的男子,花葉重疊的裙襬隨風輕揚。她抬眼望去,心跳更是漏了一拍,是昨夜戴著面具的黑衣騎者,此刻他面上還覆著那簡陋的面具,一襲黑氅籠身,除卻那雙烏黑若沉夜的眼眸,她再看不清他分毫。
“那秋荻姐姐再見了。”小雨擺了擺手,腳一踏馬蹬,飛身一躍便上了馬,有些得意地以肘碰了碰戴面具的男子。他卻隱約猶豫了一下,望了她一眼,幽深的眼瞳裡映著她的素白的身影。這是一剎,他便調回了頭,揚鞭策馬而去,石板上塵土飛揚,轉瞬便淹沒了他的身影。
她衣袖下的手握得死緊,一種恐懼感呼之欲出。若是少女唇邊狡黠的笑意令人疑慮,那麼男子寒而悠長的目光便讓人如墜深淵了。一個人呆站了半晌,方無力地鬆開手,冷汗已溼了滿掌,還留下幾道被指甲掐過的紅痕。
她恍恍惚惚地回了屋,方才那一刻,她只覺得面具下那雙墨瞳,已將她的一切看穿。這種感覺比他直接殺了她更令人心悸,似是轟然一刀挑斷了緊繃心絃,血花迸濺,整個身體都被抽去了氣力,只剩一念還支撐著她的軀體。
是想歸去,歸去見他。
她閉上了眼,疲倦地靠在床邊。來到這敵營陣中才知步履艱難,一死尚不算慘烈,更怕西格識破她的身份,反將她作為人質要挾他。來亦賭,去亦賭,一局江山賭局,孰勝孰負,她誠知自己不過一子,西格要殺她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但自己代他走了這一步,便不悔,便要下得漂亮,下得值。他要這天下,她便陪他去爭,他有此壯志,她又豈會退縮在他的庇護之下?她長舒一口氣,驀然睜開眼,目光篤定。
理了理紛亂的思緒,她又想起那個戴著面具的男子,能在軍中去來自由,話語又頗有分量者,她若猜得不錯的話,他恐怕便是此番羌羯主將了。小雨為何出現在此,他又為何及時趕來,皆是謎。而離去時,小雨的笑意,他的猶豫,總是讓人不安呵,但願他未察覺什麼。
惴惴不安無何後,西格也來了。他一見她便笑顏晏晏,酒瞳裡摻了滿滿的柔情,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換上笑臉,忙迎了過去,理了理他的衣襟,問道:“怎麼這麼有空來呢?”頭還是微微低著,生怕自己有一絲不自然落入他的眼中。
他沒有過多的疑慮,只是握著她的手說道:“處理軍務到方才,你可莫嫌怨我冷落了你,袁將軍可比我還忙呢,陣前陣後皆由他打點。今日又親自觀水情,遣探子渡河刺探,也是忙到方才才歸來。”她一句問話說得生疏了,他只當是她有些怨氣,也未深想。
她倒是從他的話裡聽出了些味道,那黑衣男子姓袁,豈不是個中原人?羌羯主將用了箇中原人,不可謂不驚人。她一時間揣測紛然,以致回他的話顯得有些怠慢了:“我也不是埋怨你什麼,只是……”她話尚未說完,肚子便驟然響了一聲,屋裡安靜,這一聲怪響清晰分明。
她不禁有些羞赧了,平常被自己人聽去便罷了,如今還被個外人聽去,她的面上隱約浮上了一層緋色,略顯蒼白的面頰得到了潤色,生出了幾分少女的嬌態,儘管她已非少女年紀。
西格登時笑出了聲,見她面上緋色又轉深了些,方勉強抑住笑意,說道:“你又不是不知廚房在哪,軍中人人知你,你去要些飯菜,誰敢說個不字?莫不是教人伺候慣了,都忘了當初暗月裡怎麼教的了?”點了點她的額頭,他又道:“你呀,就是愛逞能,來前線是,辭拒奴婢伺候也是。”
她說話的聲音有些低,聽起來更似是撒嬌了:“這不是忘了嗎。”心裡卻是坐實了西格與秋荻是暗月中人一事,暗忖若掌握了確鑿的證據,再將此事捅出去,能給這個羌羯新君帶來不少麻煩。
西格不再逗她了,說道:“我去吩咐他們做些吃的來,你且先等等罷。”語畢,撫了撫她鬢角的碎髮,微微一笑,便出去了。
她舒了口氣,每次面對西格都是一場心理戰,分明抗拒他,卻又不得不佯裝歡喜,便是他不起一絲疑心,她也甚是疲累。腦裡愁緒似麻,腹中空空如也,她趴在桌上,惟願飽食一頓再做打算。
不一會兒,西格便回來了,她忙抬起頭,未等到午餐,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