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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說到了這份上,還是個“酌情”。太皇太后的臉色很不好看,她攥著念珠道,“我老太婆上了年紀,整日裡無事可做,才出了這餿主意。要你瞧著兄弟情誼賞個人給他,救他脫離了苦海,也成就你一樁功德。你樂不樂意的,端看你的心意。御前的規矩是人定的,少了個把,內務府自然往上填。”

皇帝打起了太極,“皇祖母說這半天,朕沒鬧明白說的是誰。朕貼身的只有三個,茶水上的指了婚,司帳是個不通人情只知道當差的。難道皇祖母瞧上的是貴妃孃家表妹麼?說起她,倒是個機靈人,機靈得把朕的行蹤都大肆往外宣揚了。朕這兩天正打算處置她,皇祖母要是點這個將,那就趁著機會送過去吧!別的倒沒什麼,唯恐入不了大哥哥的眼,灰了大哥哥的心。”

太皇太后被他唬得一愣,“我何嘗指了貴妃的妹子!我說的是司帳的那個素以,她和太后長得像,或者就是醫東籬毛病的藥引子。”

“她?”皇帝略顯驚訝,“孫兒倒不覺得她和皇太后長得像,上年皇父把敦肅皇貴妃的畫像迎進奉先殿供奉,孫兒祭拜時瞧了兩眼。要是一定說她像誰,現在想來,似乎和皇貴妃更相像吧!”

這話戳傷了太皇太后的神經,她忌諱人提起敦肅皇貴妃,那是紮在她肋骨上的刺,沒能連根拔除,時常還會隱隱作痛。皇帝有意揭她傷疤,是存心要給她提醒兒吧!

這個孫子真不錯!他學他皇父學得好,為了女人可以冒犯祖母。太皇太后垂下了嘴角,“不論她像誰,我這兒拿了主意要送她上普寧寺去。”

皇帝依舊笑著,“皇祖母三思,大哥哥皈依的志向從沒有動搖過。或者那些傷心事忘得也差不多了,眼下無緣無故送個大活人過去,怕會勾起他的回憶,再傷他一回。”

太皇太后寒著臉子道,“沒有試過,怎麼知道這事不能成?我心疼他,他素來孝順,定然能夠體諒我的一片苦心。”

“皇祖母單心疼大哥哥,竟不心疼孫兒嗎?孫兒用人挑剔,這陣子御前的人走的走,開革的開革,再加上這一個,朕這皇帝真要落個無人可用的尷尬境地了。”言罷調過視線看邊上的黑漆槅扇,萬字不到頭的花紋叫人想頭愈發明晰,他擰眉道,“皇祖母有了年紀,好生頤養是正經。宮裡有皇后主事,那些芝麻綠豆的瑣碎就不勞動皇祖母了。皇父遜位之初曾告誡孫兒,皇祖母一生辛勞,要孫兒好好奉養。對孫兒來說旁的不重要,您壽元無量,才是子孫們最大的造化。大哥哥出家十五年是朕疏漏了,叫皇祖母掛懷到今日,孫兒大不孝。朕上月往普寧寺探了口風,不瞞皇祖母,孫兒帶素以一同前往,也存了點試探他的意思。可惜了,大哥哥他巋然不動,所以皇祖母的拳拳愛孫之心,只怕是要扔進冷水缸裡了。”

一旁的皇后聽了半天有點心驚肉跳,看準了時機忙岔道,“萬歲爺迴鑾我沒過乾清宮去,外頭遇見的事兒我也一概不知,這是我的不是。我知道老佛爺最心善,手心手背都是肉,撇了哪頭都不能夠。萬歲爺御前委實也離不了人,要是三個一氣兒都走了,連個帶班教規矩的人都沒有,只怕會委屈了咱們主子。”

太皇太后叫皇帝洋洋灑灑這一通,心裡橫豎是不大高興的。皇帝內秀,話裡有意無意的帶那麼兩句警語,聽得實在是戳心窩子。也罷,年下弄得不痛快,一個正月都叫人高興不起來。其實也不是非得把素以送到東籬身邊去,畢竟光有臉還不夠。人不對,東籬未必會把感情轉移到她身上。橫豎太皇太后心裡有成算,即便東籬那頭使不上勁兒,這皇宮大內也絕沒有這個小妖精安生立命的地方。只要她活一天,這張臉就不能出現在後宮之中。或許是執念,她總有種遭人窺視的錯覺。誰讓素以和慕容家的女人長得那麼像!她信輪迴,甚至認定了她是合德帝姬託生的。既恨又怕之餘,處理掉她的心意也更堅定。

皇帝看看案頭的西洋鍾,撫膝站起來道,“皇祖母起得早,再歇會子養養神吧!今兒休沐,孫兒要去南書房進日講,這就告退了。”

太皇太后闔上眼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皇帝微躬著身子卻行退出來,心頭像遭了重壓似的難受。剛才的情形,他用盡了力氣才忍住沒發火。太皇太后有了歲數,人愈發的霸道起來。好些在她看來合理的要求,開口幾乎是命令式的,不依她就是不孝,話裡話外夾槍帶棒,鬧得他很下不來臺。終歸是一家子,她又是這宮裡的老祖宗,皇帝再尊貴,不能把自己的祖母怎麼樣。他以仁孝治天下,多少雙眼睛都在看著。皇父那樣雷厲風行的人,想送她到行宮頤養,最後也未能成行。皇帝統御四海,仍舊活在倫常之中。罷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