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泉回頭，海林抬眼在後視鏡裡看看三寶。

“這麼漂亮的洋妹妹，一件像樣的珠寶都沒有，帶著兩個這麼舊的銀鐲子，你這麼摳門嗎？”

海泉笑起來：“姐姐教訓的是，我窮啊，我一打工的朝九晚五勉強夠吃的，要不你送兩件給我們？”

“你個死小子，在我這哭什麼窮！”

三寶一直低著頭，她知道應該勉強應酬一下，可是她連笑容都扯不出來一個來。她的腦海裡還是剛剛海林的樣子，頭髮很短，有了一點法令紋，看起來更加堅毅了，他不再衣著馬虎，他穿的非常得體，看起來優雅又紳士，想來是他妻子的功勞。

他也很好，笑容依舊清澈，原來大家都是，無論失去什麼人都能繼續生活，也可以依舊幸福。

三寶對海林的感情很複雜，現在並不痴迷愛戀，想起來的時候也可以心平氣和。

只是，兀一相見，那些酸楚的怨恨就又游上心間。她依舊怨恨他，曾經那些珍貴的情感被拋棄的不甘和怨憤折磨她，使她痛苦，他已成為她的障。

還是那家店，還是那個包間，只是重新裝修過了，悠然的古意不在，整潔的現代風格讓三寶如坐針氈。

席間海泉和靜蘭談笑風生，海林也看起來很高興，年輕的師傅帶著高高的廚師帽熟練的片著烤鴨。

海林聽著海泉和靜蘭聊天，邊微笑的看著三寶，邊夾了鴨肉卷著麵餅。

“三寶！你一定要嚐嚐這裡的烤鴨，梨木烤的，非常好吃。”靜蘭熱心的推薦。

“我不喜歡吃烤鴨！”三寶脫口而出的話顯得有點硬邦邦。兩個男人同時抬頭看她。

海林停下手指尖正在卷著的鴨肉餅，頓了頓，突然拉著臉把餐盤粗魯地往桌子裡一推，啪的一聲嚇了靜蘭一跳，扭頭看見丈夫也不知道是生氣還是煩躁，眉峰緊皺。

以為丈夫在不滿三寶的不禮貌，忙打圓場：“不愛吃就不吃嘛，沒關係的，還有別的很多好吃的，要不你嚐嚐這個？”

三寶冷靜了一下，輕輕推開椅子站起來：“對不起，失禮了。謝謝大嫂的款待，初次見面很高興，只是我突然身體非常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了，再見！”

說著，她抓起了揹包轉身就走，她快無法呼吸，一分鐘也沒有辦法再呆下去了。

靜蘭驚訝張大嘴巴看著三寶的背影，海林默不作聲，靠在椅背上姿態未變。海泉愣了愣，笑了一下站起身說道：“你們先吃吧，我去看看她。”

等她追出去，看見三寶疾步而行，已經走到十字路口了。

“三寶！三寶！”海泉跑過去抓住她的胳膊拉回她，一看，已是淚流滿面。

他嘆口氣，有些受傷，想開口抱怨又忍住了：“三寶，怎麼了？哭什麼？……我們不好嗎？……已經五年了不是嗎？你還有完沒有了？”

三寶摟上他的腰，蹭一蹭說道：“二哥，我好想去爬山。”

“……”海泉回抱住她，下巴在她的髮旋裡，想了想，笑起來：“這有什麼難？走，馬上出發。”

“你的工作呢？”

“我們現在去，山上過夜，明天下來，來得及。”

“可我們什麼也沒準備。”

“其實剛剛看見那邊有家戶外用品店，現在去買！”

三寶笑起來：“好，走！”

整裝出發的時候，已經晚霞滿天了。他們去了香山，並不高，晚上十點就登頂了，在山頂搭了帳篷，他們相擁而坐，欣賞著漫天星月，只覺的無比寧靜。

“二哥。”

“恩？”

“雖然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不過，我真的很愛你……很愛很愛，是那種不能缺少的愛……”

“……”

三寶親暱地用頭頂磨蹭著他的下巴，聲音如水：“人們都說，愛人是那半個圓，找到了，和自己的半個合起來就是圓滿……其實不是，我不是這樣，我有很多很多的圓，自從父母去世，我的生命就開始殘缺，所有的圓都變得不完整，即使以為找到了新的圓，依舊不完整……只有你是那個完整的，在我生命中七零八落，殘缺不全的感情裡，你是那個最完整的，沒有裂縫，沒有瑕疵，不能缺少的，我真的非常非常愛你！”

“……”海泉一直沉默著，他更緊的擁抱著她，感謝無邊的夜色掩蓋了他的狼狽，他感覺到一滴淚悄悄滑過臉頰，沒入她的發中。

他沒有說，她也是他生命裡最完整的圓，他的生命也一直殘缺，不完整的爸爸，不完整的哥哥，不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