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若是老侯爺或者老公爺沒了,這一輩的照樣還是替他扶靈回鄉的。
落葉歸根,這四個字是刻在了中國人的骨血之中。
謝樹元曾在少年的時候,與父親一同送祖父回鄉安葬。那是他唯一一次回安慶,也是他父親最近一次回去,再那之後,父子兩人再無人回去。
最近這兩個月,謝舫還時常問他,清懋有沒有寫信回來。謝樹元看著他那模樣,只怕是生出了退隱的心思了。
其實謝舫如今年紀也不算大,六十出點頭,當然這個不算大是在謝清溪的眼中。其實要是擱這古代,謝舫絕對是高壽之人,而且他精力充沛,即便是每日去內閣,都能完成同四五十歲青壯年差不多的工作量。
不過人到一定的年紀,總會追憶一下過往,想一想未來。這會謝清懋從安慶回來,自然是要給祖父請安的。於是謝樹元帶他一同去了謝舫的書房,謝清懋一進門,就把叔祖父給祖父寫的親筆信拿了出來。
待謝舫看了信,又仔細詢問了安慶那邊兄弟和堂兄弟的境況,才輕輕嘆了一口氣,道:“竟不知我此生還有無機會再回安慶一趟。”
謝樹元一聽這話,立即覺得頭皮都炸了。他起身便道:“父親,您說這樣的話,讓兒子如何安心。”
“自古人生誰無死,不過是早死和遲死的區別罷了,待你活到我這樣的年紀,便會明白,死亡並不可怕,”謝舫不在意地說道。
謝樹元垂頭,只緊緊抿著唇不作答。
而旁邊的謝清懋也是平靜地看著祖父,比起大哥來,他在祖父跟前的日子並不多,可是每次與祖父交談,不管是指點學問上還是為官之道,祖父的見解總是比旁人要透徹些。
“我為官四十載,如今入閣為輔為宰,掌這天下權柄,人人看著倒是風光無限,只是這背後之艱辛又有幾人能瞭解呢,”看了親弟弟給自己寫的信,謝舫也忍不住嘆息。
若是以尋常之人來看,一個田舍翁自然是比不上一個宰輔來的尊貴,可是謝舫看著信上那怡然自得的心境,卻突然隱隱生出幾分羨慕。
“你們父子也坐下,咱們祖孫三人好好說會話,”謝舫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讓這父子二人坐下。
謝清懋摸了一下懷中的盒子,卻是輕聲嘆息了一場。若是他此時將這盒子拿出去,只怕又是一場是非吧。
“先前為著清駿的事情,內閣幾個老臣很是吵了一番,就連皇上都被一幫御史煩擾不堪。不過好在這幫御史也算是各個硬骨頭,彈劾這些勳貴是各個不留餘手,”謝舫微嘆了一口氣。
如果說這一生,他最大的成就,別人或許覺得是入朝為官為宰。可是對於謝舫本人來說,他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教養了清駿。
“清駿之事讓父親為難了,”謝樹元也腆著臉子說道,其實吧,他還覺得皇上對文選那幫紈絝手下留情了呢。
要是他兒子真是什麼文弱書生,只怕那天吃虧的就是自家兒子了。所以謝樹元一點都沒覺得謝清駿做錯了,反而忍不住給兒子拍手叫好呢。
謝舫只瞧了謝樹元一眼,就知道他這心裡想的是個什麼。不過他也沒反應,左右是自家的孩子自家疼。謝清駿這樣的,要是擱別家,那就是金疙瘩中的金疙瘩。當然擱在謝家也是個寶,只是謝樹元自己四個孩子,他覺得是沒一個是不好的。
所以三個兒子他不知道偏疼誰,後頭乾脆就一心喜歡女兒去了。
畢竟謝清溪這樣時不時出府玩的,要是擱別家,誰敢讓自家姑娘這樣。也就是謝樹元,左右他慣著孩子。蕭氏為著這事可沒少說他,都說他這樣慣孩子的不行,謝樹元當著她的面保證地好好的。
結果呢,這一轉臉,謝清溪一搖他胳膊,說爹爹,我明個想去外頭買本書,他就忙不迭地答應了。
這會謝舫還瞪著他,結果謝樹元就開始走神了,幸虧他旁邊坐著的是謝清懋,一拉他袖子,謝樹元這才回神過來。
“要說咱們家這些子輩當中,誰家我都不擔心,老二家的那個如今才上蒙學。至於老三的那幾個,我也看了,資質雖然普通,不過勝在還算勤奮,日後謀個一官半職的倒也不難。老三自己是個沒什麼大才的,對兒子幫不上忙,你作伯父的,到時候要多看顧他一些,”謝舫喋喋不休地說道。
謝樹元一聽,頭皮又麻了,他爹怎麼象是在安排後事呢?
可千萬別啊,他堆起笑臉道:“爹,老三家那幾個孩子,看著我就知道叫一聲大伯,跟我可沒有跟你親近的。所以你還是自己看著他們吧。”
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