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驚得幾人奓了毛,傅鹹瞟了上官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恨色。
“這‘一夜春’是倭人啊。”傅鹹假裝沉思了片刻,“這事可就蹊蹺了。”
“有什麼蹊蹺的,同二十年前的一樣,‘一夜春’不過是東南倭寇的障眼法,以淫賊攫住東南五省的視線,而後海亂四起,傅長虞你不是早有安排了麼?”
“上官意,你!”傅鹹狠狠瞪向唯恐天下不亂的某人。
“怎麼,事到如今你還想瞞?”上官薄唇帶笑,黑眸如深潭不見底。
“好了好了。”勸架的是秭歸,她像是中毒不輕,絲毫沒察覺兩人的嘴上官司,“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就是海匪麼,像這樣扁死就行了啊。”
她看向地上的血人,不等自家師兄開口,又道,“天色不早了,麻煩師兄們看管好這人,待明日一早,我們押著他去台州大營吧。”
我們……
傅鹹瞟向她,任是荀八也聽處她話中真意。
“你別鬧,乖乖待在金陵!”
“八師兄這話好沒道理。”秭歸語氣偏軟帶點不自然的嬌氣,她心思極快,不等上官皺眉便立即正聲,“當官的是我,擒賊的也是我,去台州大營交接人犯的當然也是我。”
傅鹹聽她的語氣,心知已無會還餘地,他輕輕一嘆止住老八,“好,就如老么所言,明日一同上路吧。”
“老六!”荀八吼道。
瘦削的手在他肩上按了按,傅鹹轉身就走。三角眼有些不甘,荀八一把提起地上的血人,決心今晚定要找人發洩一下,他會頭看向呆立的老十,“還不走!”
洛川抖了抖,禍水東引指向座上某人,“我和上官兄一起走。”
果然,三角眼放過他看向猶自品茶、絲毫沒有起身之意的某人,“喲,上官公子想賴在這裡吃夜宵啊。”
將血人甩給老師,荀八上鉤眉邪氣一跳,十指骨頭咯咯作響,連走到門邊的容七也停下腳步,面色不雅起來。
眼見血戰一觸即發,處於風暴中心的某人偏偏不知死活,春風笑道,“秭歸幾日不見,今夜我們秉燭夜談如何?”
秉燭夜談……老么中了那種藥,談什麼怎麼談!
荀八眼眉一橫,旋起一腳就要踢出,就聽某人偏頭笑道:“還是幾位也想留下吃‘夜宵’?”這聲雨帶春風,再細瞧那雙俊眸卻帶著冰凍三尺的冷意。
抬起的腳溫順地放下,荀八逃似的跑出小樓,身後是同樣爭先恐後的老七和老十。
那可是“淫樂無邊夜夜春”啊,留下幹嗎?是吃“夜宵”,還是給“夜宵”吃,開玩笑,這幾年好容易逃過……幾人心存僥倖卻又帶不甘。
“可惡,就這麼隨了他?”容七問向身前的傅鹹。
以老六犧牲自己也要毒死上官意的作風,怎會輕易認輸?
聞聲瘦弱的身影微微停頓,仰面看向翻滾的黑雲,“放心,今夜老么安全得很。”
“有肉不吃,你當上官是傻子啊!”
傅鹹回身看向滿臉不屑的幾位師弟,清湛的雙眸帶抹篤定,“若上官還想抱得美人歸,那今夜就當定傻子了。”
哎?
“這同老么若認不出這個上官是‘一夜春’所扮,兩人便無今後可言是一樣的道理。”
第十章 月暈知風(下)
窗外夜雲似墨,勾出杏花如雨。窗下兩剪身影,頗有相敬如賓的意境。
上官看著她故意挺直的脊背,柔道:“人都走了,不用忍了。”
這聲戳破了她的皮球,秭歸軟軟趴下,“誰知道這藥勁這麼大。”她埋怨著,毫不掩飾嬌嗔難抑的尾音。
上官輕笑,為她這不掩飾而心情極好,“我聽說‘一夜春’扮人極像,難不成是傳言有誤,還是秭歸滿心滿眼都是我,一眼就看穿了?”
不知是藥性剛猛還是怎麼,秭歸臉頰微熱,慢吞吞地看向他。得了便宜還賣乖,這人的心是黑的。
“是哪一種呢,秭歸?”目波逡巡,黑心的某人可不打算放過她。
真是,她有些不爽地瞪他。
江湖人都道這人是神佛一般的慈悲心腸,若無蕭匡這個侄子護著怕是在五濁惡世屍骨難剩,誰知真正妖孽的是他啊。
思及此,她輕輕一嘆,“要假裝你實在太難了,方才那‘一夜春’剛開口我就知道不對了。”
“哦,他說了什麼?”
白日裡有你幾位師兄守著,我就算想見你有也無法啊。